“是,六姑娘。”忘初抱着那酒坛子上了船,去船舱里寻了一个小角落稳稳当当的坐在那。
陈知韵不知外祖父为何让此人跟着她,她也不知为何就信了此人的话。直到船只在河道上行驶一日之后,陈知韵发现忘初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上,一整日姿势都未曾变化过。
她突然间明白了外祖父为何将他留下了。
他有很好的定力,且很会隐藏自己,叫他人忽视掉他。
她今日在船舱内来来回回几趟,直到夜晚她才发现忘初端坐在那一整日了。
陈知韵拉着裴南湛过来,两人并排站在甲板外,将头伸进船窗里。
她压低声音朝阿湛嘀咕着:“你再好好想想,苏影的街坊邻居是怎么描述他外貌的。他真的不是苏影吗?我瞧着他怪像的。”
苏影的邻居们的描述并不一致,要是通过众人描述外貌的共同特征去推骨相,倒是还可以还原出苏影的画像。
但是街坊邻居对苏影的印象比较浅,因为这人不爱出门,也很少说话。出门也尝尝带着斗笠,让人瞧不出原本的面貌。所以裴南湛无法通过以上的法子,描绘出他的画像。
“我没有见过苏影,但是我见过他。如果我从记事起开始回忆往事,兴许能将此人找出来。”裴南湛将陈知韵从船窗里拉出来,两人一块坐在船窗下面。
陈知韵听到裴南湛要从十几年前开始回忆,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他是你师傅的谁吗?好像对你师傅很重要的样子。”
“不知,师傅没在梦中告知我。”
陈知韵:……真是乖徒儿。
不过转念一想,换位思考一下,如若她是阿湛,她也会这么做的。倒是她的师傅是否活着,如今身在何处,她也不清楚。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是她今日最深切体会到的一词。
“也不知道铁匠先生有没有将你的剑铸好。”
“等到了阳城,去问问他便知道了。”
“阿湛,日后你想过要做什么吗?是和我阿兄一样,想做个为民请命的纯臣吗?”月光下的姑娘突然侧过身来,扬起一张小脸看着他。
他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到海天夜色当中,缓缓摇摇头。
“不是,纯臣有阿瑾这样的人便够了。”
“我私欲甚重,只想护着我在乎之人,一同看天下的海晏河清。”
陈知韵抱着双膝,将脸侧贴在膝盖上,笑意盈盈望着他:“口气不小,你这个想法可并不私欲甚重。阿湛,我现在就有点想看你穿红色官服的样子。”
裴南湛侧过身,回视着她:“四品以上方能穿红色官服,姑娘口气也不小,对在下寄托了厚望。”
陈知韵眨了眨双眼,突然温柔的笑了。
她说:
“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是个私欲甚重之人。”
“我也只想护着我在乎之人,一同看天下的海晏河清。”
“阿湛,你说,我们的心愿会实现的吗?”
“嗯,一定会的。”
夜色迷离,清风阵阵。
她慢慢将头枕在他的膝盖上,三千发丝铺在他腿上。
她轻轻道:“阿湛,下次回来,我带你去喝我阿爹酿的女儿红吧。”
他怔了一秒,迟疑了许久,终于抚上她的三千发丝,温和的说道:“……好”
作者有话说:
听懂了吗,下次回来请以陈家女婿的身份给我回来。
第90章
月在水中央, 船只在河道上缓缓行驶着,一点点向白玉盘的方向前进。
有人从船舱内来到甲板上,看到席地而坐的男子和女子。他举头望遥远的明月, 月的光泽落在他们身上, 仿佛为他们度上层金泽。
陈逾瑾欣赏这赏心悦目的画面, 在心中已描绘出一副江上夜色美人图。
待他已经将画像印在心中后,他双手背在身后,故意咳嗽两声,“咳咳……”
陈知韵和裴南湛立即分开,二人同时循声看去, 看见了不太自然的陈逾瑾。
陈逾瑾垂下眼瞧瞧二人已经分开,自己的妹妹也往他这边走来。他板着一张脸朝二人所在的位置走去,特地站在两人中间,对陈知韵说道:“灿灿阿娘寻你, 你快回去吧。”
“是。”陈知韵低着头,微红着脸退下了。
待陈知韵一走, 陈逾瑾就抿着下唇伸出右手食指, 指着裴南湛边摇头边略带气愤地说道:“你呀你……给我收敛些。”
裴南湛红着耳根, 朝陈逾瑾作揖行礼, 表示他记下了。
陈逾瑾瞥了裴南湛一眼, 揣了揣两手的袖子, 语重心长的同他道:“不过我有一个问题甚是好奇, 阿湛你统共也就见过我妹妹一面……”
裴南湛笑着打断他的问话,“阿瑾,时辰不早了, 早些入睡, 我先告辞了。”
“哎阿湛先别走……我可以同你睡一屋听你慢慢讲……阿湛……”
裴南湛走得很急, 陈逾瑾站在原地没动。素来稳重的他,不由生了顽劣之心,他故意说着这些话去逗好友。他看着素来平稳的好友,此刻脚步有一丝慌乱,唇角边慢慢勾起浅浅的笑意。
近日来家中的气氛过于沉闷,可能因为外祖父过世之事,大家都显得心事重重的。陈逾瑾依着船栏遥望远方,夜深了,水道上起雾了。
朦胧的雾色中,月儿若隐若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