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昌斌可太喜欢宋时予身上的谦逊了,而且还不是装出来的表象。他拍了拍宋时予的肩膀说道:
“小宋老师,你可是给我上了一课啊,让我明白什么叫做真实的表演啊。”
“不错,这可真是我想学都学不会的表演啊。”
“等《闯入》上映后,这段表演肯定被人拿出来反复研究的。”
饶是宋时予自诩早已波澜不惊,面对众人的夸奖,他还是有些许的不好意思。
于是宋时予罕见要求看了看自己刚才的表演片段,并且发现自己刚才的表演的确有如神助。
对于表演早就有自我理解的宋时予,立刻想明白其中的关键点,同时也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感受,没想到自己昨天遭受的折磨,还能对诠释“陈有德”有所帮助。
仅仅犹豫了片刻,宋时予便拿定主意——借着这股情绪来帮助自己完成《闯入》最后的拍摄。
既然《闯入》的大势已经无法再阻挡,那宋时予也不再做无用功,而是选择让《闯入》尽可能完美。
毕竟电影是无辜,其他演职人员更是无辜了。
下定决心后,宋时予便不再有任何的犹豫,不仅一如既往全情投入,而且开始调用这几年他所有痛苦的回忆。
当“陈有德”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在努力却没有人愿意陪伴的时候,宋时予想起了自己被我贺星驰、彭茂枫等人疯狂背刺的经历。
当“陈有德”以朋友交流,却被嘲讽幼稚、愚蠢的时候,宋时予回想起自己一次次被不被理解的经历。
宋时予对于“陈有德”的情绪把握的更加到位,看得魏昌斌和其他懂表演的人一愣一愣的。
怎么宋时予的演技还能提升啊!这太可怕了吧!
明明《闯入》的拍摄进度都过了一大半,整个剧组都已经进入一种老夫老妻的模式,却因为宋时予的突然爆发,又焕发出“第二春”了。
演员们变得更投入,当发现自己表演不如意的时候,便向宋时予请教,恳求魏昌斌再来一遍。
魏昌斌也把之前的母带翻出来一遍又一遍的观看,如果又不满意的地方便想方设法再拍一条。
不是之前演得不好,而是所有人包括魏昌斌自己在内的进步都太明显了,魏昌斌想让《闯入》尽善尽美。
哪个导演没有不满意的镜头呢?但补拍是所有人都不想面对的事儿。
不说要故地重游、协调档期、重找情绪,单单就是偌大一个剧组的搬迁,就是一笔高昂的费用。
但这些对于《闯入》剧组都不是问题,毕竟这是魏昌斌打过最富裕的仗。而且整个剧组还上下一心,对于魏昌斌的“折腾”没有任何的抱怨,甚至他们自己也愿意折腾。
跟过数十个剧组的场务看着这一幕都啧啧称奇,他已经十几年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剧组了。
剧组里的每一个人,不仅仅是为了工作赚钱,更是在做一件他们愿意为之付出的事。
“这样的剧组,真好。”
但如果要说谁的收获最大,其实还是宋时予。
一次次回用、调用那些宋时予原本不愿意回想的经历,反而让宋时予能够重新审视自己。
审视自己的追求、执念以及真正的自我。
为什么宋时予会如此想要离家娱乐圈,归根究底是他对娱乐圈的大环境太过失望。
虽然这一辈子,宋时予取得了很多让他本人都深感意外的成就,但他依然认为这一切成绩都是偶然和意外,都是命运女神的玩笑罢了。
一旦当他开始认真以待,目前由资本控制的审美、舆论、市场、模式,会让他再次明白什么叫做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可宋时予一次次回顾这三年的经历,他发现自己或许陷入了知见障,以自己的认知去揣测一切。
以往经历过多少坎坷,对现实有多么失望,这一层知见障就有多么厚。
不过它在宋时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那些走在宋时予前面的前辈,跟在宋时予后面的同龄、后辈一锤一斧凿得只剩下一层薄壁,只等宋时予最后打破它。
而这一次,宋时予已经意识到,两个世界并不相同,历史车轮也永远向前而行。
华语娱乐圈的观众也有了各自的审美需求,他们已经开始表达自己的述求、支持他们认可的艺人与作品。
既然世界已经发生了改变,那我有何必把自己囿于过去呢?
可是自己都已经放弃理想那么久了,自己真的还适合、还有资格继续待在娱乐圈吗?有资格坦然接受别人的喜欢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经历得越多,便越通透。其实恰恰相反,很多人都是考虑得越来越多,越发难以下决定。
最起码,宋时予便是这样的人。
这种挣扎与纠结已经伴随了宋时予一个多月了,如果再给他一些时间,他的确有可能彻底想通。
可惜的是宋时予暂时没有这个机会了……
“卡!”
魏昌斌略带兴奋的声音响起,《闯入》的最后一场戏总算是拍完了。为了美好的寓意,魏昌斌在征求宋时予的同意后,把宋时予的最后一幕戏作为收尾。
剧情很简单,“陈有德”对自己的人生绝望,找人借了几百块钱,买了回渠县的火车票,在火车站里跟着人群随波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