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信他,却不够,裴景旭其实没说错。
若要与他风花雪月谈情说爱,她自然乐于接受,可若要与他牵手相伴一生...
她到底只是一抹幽魂宿在傅如歌的身上,若是哪天真的因为生命值耗尽而永远沉睡,只沉睡个三五天也罢了,若再有一次,是三年或者三十年呢...
而且,大庆朝开国以来的帝王将相后宅,可从来都不止一个女人...
甘甜清水入喉,傅如歌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她饮尽茶水,本是要自己将茶杯放下的,可裴景旭却自然接过,替她放在了藤桌之上。
傅如歌微微一怔,又立刻恢复神色,坦然自若道:“多谢殿下。”
听着她疏离恭敬的语气,裴景旭微微蹙眉:“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对本王说?”
傅如歌缓缓摇头。
裴景旭沉默了下,轻声问:“你是没有要说的,还是有,却不肯说?”
他的目光依旧在她脸上,虽专注,言语却十分温和,没有任何压迫感。
他越是这般温柔对待,她心中便越是阴郁。
吐了口气,打定主意瞒了他,“殿下能获救,只是因为——”她顿了顿,平静抬眸与他对视,语气真诚,“是因为殿下宅心仁厚,得上天眷顾。”
男人眸色一沉,若有所指:“上天从不会眷顾我。”
“殿下是好人,怎么不会?”
“若我并非好人呢?”
“什么?”他答得极快,声音还带了些许凉薄,傅如歌愕然了稍许。
男人掩下眸中灼灼,淡淡道:“没什么,你刚醒不宜伤神,本王先走了。”
说罢便转身出了内室,速度之快让傅如歌只瞧见了个衣角尾巴,便已消失不见。
她慢慢紧抿朱唇,垂眸不语,内心百感交集。
顿首半晌,才舒了口气,扬声朝外喊道:“九儿!”
九儿应声推门入内,手上还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粥,边进门又边回头往外瞧:“姑娘,殿下怎么走了,我还特地煮了两人份的,好让你们一块儿吃呢。”
“他事有繁忙,自然不能久留。”傅如歌淡淡解释。
“可我怎么瞧着,殿下走时好有点不太高兴?”
她愣了愣。
不高兴吗?
走的那样快,连再见都不说一声,不高兴的该是她才对吧。
她闷声掀被起身,走到藤椅上坐下,望着窗外那抹艳阳,喃喃道:“男人的心可真难猜....”
九儿不由扑哧一笑:“这世人都说女子的心难猜,偏姑娘反着来说呢。”
傅如歌见九儿眉梢多有倦怠,便道:“辛苦你这几日照顾我,我们一起吃吧。”
九儿谦虚摇头:“我都没帮什么忙,是殿下日夜守着姑娘事事周到,比我这笨手笨脚的不知仔细多少倍呢。”
傅如歌望着这瓷白的碗,心中泛起一丝涟漪,“所以给我喂药的也是他?”
“当然了,我瞧着殿下对姑娘是真心好,说不准日后我就得改称呼了。”
九儿面露兴奋说完,可瞧着傅如歌的脸色却未有半分喜悦。
她不安舔了舔唇,轻声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姑娘的脸色怎么也变得跟殿下一样了?”
傅如歌回过神来,抬眸朝她盈盈一笑:“没什么,快坐下陪我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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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子风在旁研墨。
他是个耐不住安静的性子,憋着劲儿想开口说话,可瞧着裴景旭冷硬的面色,便不敢像往日般嬉皮笑脸,纵有千言万语也给压回去了。
直到曹培入内,这诡异又安静的环境才算缓解了过来。
曹培道:“殿下,门外有一女子求见,说自己是曹诚笃之女,前来赔罪,而且还说出了您的真实身份。”
裴景旭蹙眉不语。
子风逮到机会,赶紧出声:“咱们在这春宁州的身份可是瞒得死死的,怎么一个商贾之女竟然知晓?”
曹培摇头:“我也不知。”
“那她长得如何?可漂亮?”
曹培:“....倒也尚可。”
“那她——”
子风的废话还未说完,裴景旭便不耐打断:“让她进来。”
声若寒蝉,子风只得再次闭嘴,化为一尊无情的研墨工具人。
不多时,一身着竹青色素衣裹身,头戴木兰簪的女子盈盈步入院内。
女子双膝弯曲,直接跪了下去,“民女曹碧琴,拜见旭王殿下。”
裴景旭淡淡道:“起来吧。”
“曹家有罪,险些让殿下受伤,民女深感愧疚,特献上赔罪之物,还望殿下海涵。”
曹碧琴说罢,双手捧高,呈上三本厚厚的账册。
“此为父亲这些年收集的王家罪证,王家专权跋扈,抢夺民田,侵占商铺,哄抬市价,若有不服者,王家便直接将人狠打一顿,再扔进州府牢狱,永世不得出来,如此草菅人命,罔顾王法,恳请殿下救救春宁州的百姓。”
裴景旭微微挑眉,神色颇为意外。
曹培会意,将账册接过,呈在裴景旭面前。
裴景旭翻开账册查阅半刻,确认这上面记载的正是王家多年的罪证。
“若照你父亲言行,他是忠厚为民之人,可为何要对本王下杀手。”
曹碧琴的美眸闪过一丝恨意:“因为那日殿下射杀之人,不是我的父亲曹诚笃,而是我的大伯,曹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