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江初渡将她丢出承乾殿,语气失望:“太后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你这般自轻自贱?!”
她羞愧难当,出声反驳道:“你别像个圣人一样指责我,你若在我的处境上,定比我还要不堪!”
二哥残了,父亲莫名受了场牢狱之灾。辞官回家时为了凑齐盘缠,连李府都变卖了。
血亲离她而去,从小服侍她的丫鬟有死有伤。
她在红墙碧瓦之中,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江初渡扬起的手终是没落下,从小长大的情谊,到这会儿却是用上了。
他摆摆手,让人将她抬回长秋殿,禁足三个月。
次日,娴妃李氏被禁足的消息以及禁足的缘由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旁的人见风使舵,忙着落井下石,太后党嫌她丢人,只在旁冷眼旁观。
克扣份列,送些馊饭,那都是常有的事。
就这么在宫中浑浑噩噩地过着,她也不知道今夕何夕。
有天夜间,她抬头看见一轮满月,这才知道中秋到了。
她鼻尖萦绕着瓜果的清香与月饼的甜腻,勾得一月来未曾吃过一顿好饭的肚子敲鼓造反。
墙外,侍女端着果盘来回穿梭,嘴里说着祝福的话语。
墙内,她踮着脚,贪婪地掠夺墙外的香味。
猛然间,那香味好似加重了,仔细一品,还有她爱喝的梨花酿。
“娘娘。”一道清朗的声音自后方响起。
她循声望去,见一着赭红色常服的男子,在婆娑的树影中立着,健壮的身上落满了斑驳的光点。
一阵风过,男子宽大的衣袍在风中摇着,桂花与松木的香气扑面而来。
苏宇好像瘦了。
清冷的月光自头上倾泻而下,照亮了他眉心的红痣,也照亮了他眼中化不开的柔情。
她如梦方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丑态百出,忙擦了擦嘴角,强装镇定道:“宣平侯,这是后宫。”
苏宇好似没有听见,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臣带了娘娘爱喝的梨花酿。”
她本想拒绝,但肚子先她一步应和。
她真的很饿。
苏宇将怀中的点心一包一包拆开,献宝似的摆着院中的石凳上。
李汀南粗略一扫,有时令的桂花赤豆糕和难买的海棠糕、玫瑰香梨冻糕。甚至还有只烧鹅。
此刻已经顾不上想糕点有没有毒了,她的肠胃正在操纵她的脑袋。
她先拿了块桂花赤豆糕,咬下一小口。桂花的香甜与赤豆的绵软在味蕾绽放,她再顾不得什么形象,大口吃起来。
“臣来的太迟……”
李汀南吃的太急,被点心噎得猛咳不止,拿起桌上的梨花酿一饮而尽,而后晕晕乎乎地趴在了石桌上。
恍惚间听到一声叹息,淡雅的松木香将她笼罩。
忽然双脚悬空,她下意识搂住了那人的脖子,然后感受到那人身子一僵。
她知道自己被放到了床上,但喝了酒只觉热,伸手要解自己的衣服,却被一双修长而带有薄茧的手制住。
很凉,她忍不住将脸贴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微凉且绵软的触感在眉心一闪而过。
次日醒来,她脑袋一片昏昏沉沉,昨夜的月下狂食,好似是她的一场佳梦,但浑身扑鼻的酒气,却在提醒她昨夜并非良梦。
三日后,李汀南被解除了禁足。
那日江初渡还与她一起用膳,席间看她的眼神复杂难辨。
李汀南品着,倒还有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头。
用过膳后,江初渡叹了口气,留下句“苏宇去打百越了”,而后甩甩袖子离去了。
……
院内树枝轻晃,刘青湖轻手轻脚从树上跃下。
“李姑娘,属下都查清楚了。”
李汀南进屋倒了杯茶,示意他说下去。
刘青湖抬眸瞧了她一下,嘟囔了句话。
“什么?”她真的没听清。
刘青湖咳了一下,“京城最近传的多的就是您父亲与太后有染,而您……”
啪——
有人失手将茶杯打翻在地。
“还说……还说您是太后与李大人的私生女。”
哐——
有人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李汀南在地上怒叹一口气,这么损的招数,只有一个人能想得出来。
那就是勤政殿中的那位,当今的圣上,江初渡。
为了造势堵住太后指婚的嘴,就往李家身上泼脏水,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勤政殿内,正在批阅奏疏的江初渡打了个喷嚏,内侍忙去关窗。
江初渡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天凉了,寿昌畏寒,将朕那匹银狐裘给她送去。”
芷兰院。
李汀南扶额叹气,见刘青湖还立于厅中。
“京里还传着什么消息?你一并说了吧。”
她还受的住。
刘青湖从怀中掏出一份信件,李汀南愕然,江初渡给李家泼了这么多脏水?
“这是我家主子今天传来的信。”
原来是苏宇。
她接过信查看,“这次还是你们传的?”
“不是,这次用的信鸽。”
李汀南点点头,挥手示意他下去。
刘青湖捏着手心的小纸条,咬咬牙问道:“姑娘,不……不打算给侯爷回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