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凤爷爷就看到了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本来已经坐下了的谢唳立马站了起来，身姿板正恭敬地喊了声，“凤爷爷。”
凤爷爷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片刻，半晌才点了下头，“坐吧，就当是自己家里，不要客气。”
眼神却仍旧盯着人看。
凤奶奶拍了他一下，不高兴道：“有你这么看着，谁能轻松得下来，去去去，择菜去。”
被老婆子批评一顿，凤爷爷掩饰地干咳两声，“这还有人在呢，你也给我点面子嘛。”
他嘀嘀咕咕，“咱们自己家全是些带把的，老乔的孙女就是我的孙女，孙女婿上门，那不得多观察观察啊。”
凤爷爷朝谢唳一挑眉，“小子，你说说，我看着你你怕不怕？”
谢唳颔首道：“只要您高兴。”
“好小子。”凤爷爷顿时满意几分，看向凤奶奶，仿佛在说“瞧瞧，人家自己都不介意被我看。”彡彡訁凊
最后菜自然是没让他择的，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谢唳身侧说话。
凤奶奶问了些常见的问题，诸如父母兄弟、学识状况之类的问题，在听到谢唳父母双亡幼年坎坷之后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怜惜。
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不是个文盲，文字和算数都不是两眼一抹黑。在这种成长环境下还能想别的办法学到知识，可见这个小伙子是个有上进心的。
凤爷爷问的问题则相对少一些，他小时候就是在乡下长大的，问了些农业耕种之类的，见
他都能说出个所以然，片刻后便道：“既然你会下棋，跟我过来，咱们到书房下几盘。”
谢唳应了声好，便跟着起身。
乔明月看向谢唳，本意是想安慰他不要紧张，结果他神色淡然，反而无声地说了一句，“下完棋我再来找你。”
这么一弄，乔明月倒是有点不安了，棋中窥人，也不知道谢唳棋下得怎么样。
要是是个臭棋篓子……
乔明月浑身打了个颤，算了算了，还是不想了。
时近中午，楼道里传来锅碗的碰撞声。
乔明月不大会做饭，便在凤奶奶身边打下手，书房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什么动静，等饭快做好的时候，书房门一开，凤爷爷哈哈大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跟谢唳说话，态度显然亲近不少，吃完饭又把书房门一关，爷俩继续酣战去了。
凤奶奶笑道：“看来你凤爷爷遇到对手了，都不让人家小谢好好吃顿饭。”
乔明月顺着话道：“我看谢唳也挺喜欢跟凤爷爷下棋的，要不是来这一趟，我还不知道他会下棋呢。”
等到凤爷爷肯放人已经快下午四点，乔明月和谢唳还要回招待所，没让凤奶奶送他们出门，两人慢悠悠从制药厂家属楼往外走。
乔明月凑到他身边，“我还以为你明天才能回来，事情办得怎么这么快。”
谢唳道：“我只是去收一下货而已，其他的事有别人去做，就赶紧回来了。”
他在做什么一般不会瞒着乔明月，这次就是替人去省城接一批半导体收音机的。
乔明月道：“你之前说那批收音机是从港城来的一批残次品，可真是藏龙卧虎小地出能人，咱们这竟然有会修这东西的，你见到了吗，长什么样？”
谢唳回想了一下早上见到的两个人，“是一对年轻夫妻，脸上涂了东西，但是长得应该都不错。”
男的姓秦女的姓许，谢唳见到的时候看了几眼，不知怎么总觉得有种
熟悉感，就像是，上辈子见过一样。
可他明明不信前世今生这种事。
时间不算太迟，乔明月索性带着谢唳在制药厂转了两圈，走了一会儿，谢唳的目光突然投向一处，乔明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几棵发了新枝的枇杷树。
乔明月拱拱他肩膀，“你看树干什么？”
谢唳轻笑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变得很远，“你不是问我之前都在哪些地方偷偷看过你吗？“
他指着那几棵枇杷树，“有一年就在那几棵树底下。”
那年她大概是十四岁还是十五岁，穿的是一条颜色像是湖水的裙子，有小孩从她身边跑过，带得她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那时候乔厂长还在，院子里其他家的孩子都少都被家长耳提面命不能招惹乔家人捧在手心里的月亮，那小孩见自己闯祸，两只手抓在身前期期艾艾走过来道歉。
乔明月板着脸，吓得萝卜头大气都不敢出。
然后她伸出手捏了一下小孩的耳朵，“叫姐姐，叫一声漂亮姐姐的话我就不生气了。”
小孩眼睛一下睁得溜圆，手上夸张比划着，“小乔姐姐，你真好看，你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好看的姐姐。”
于是乔明月撑不住倏忽笑起来，像是破冰的春，谢唳看着自己身上的补丁，恍恍惚惚地想，去年还只觉得她如小时候那样可爱，怎么今年就长成了这样漂亮的少女模样？
那时他自然也不知，少年一瞬心动，便是永远心动。
谢唳看向身边的乔明月，正好撞上她同样转过来的视线，乔明月笑道：“谢唳，你真是个傻子。”
她手伸过去拉着谢唳走到枇杷树下的小道，抬手捂住他眼睛，树叶轻微摩挲发出的沙沙声在视线受阻时被放大，然后谢唳感觉到自己脸侧落下了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