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来了。”小鞋子双手端着一盆水过来,放在地上。他一边撸袖子一边问:“需要做什么娘娘您吩咐。”
“不用你。”沈聆妤道。她亲自去浸帕子拧帕子,弯腰凑到月牙儿面前,去擦她脸上的血块和泥块。
月牙儿苍白的脸蛋终于被擦干净了,沈聆妤也终于看清了她脸上的擦伤,见擦伤并不深,略松了口气。
沈聆妤紧接着又动作轻柔地擦了擦月牙儿的脖子和霜后,然后再吩咐:“去把擦伤药拿来。”
刚刚太医过来的时候带了擦伤药,擦伤药就放在一旁,只不过眼下重要的是让月牙儿先退烧和止血,便顾不上那点擦伤了。
可是沈聆妤在意。
她将擦伤药抹在指上,另一只手支撑着身体,俯身下去给月牙儿的脸上擦药。她右腿没知觉,这样侧俯身的动作着实有些吃力,等给月牙儿脸上的擦伤上了药,她的左腿和支撑着的那只手已经麻了。
沈聆妤甩了甩酸麻的手腕,目光仍落在月牙儿的脸上。
小鞋子在一旁看得惊讶又羡慕,心道皇后对这个侍女可真是好得没话说。这当奴为婢的,能混到这地步,就算死了也值得。他又摇摇头,心道自己和月牙儿可比不了。
太医端着退烧药进来。小鞋子知道沈聆妤行动不便,自己赶忙手脚麻利地去拿了枕头,垫在月牙儿的头下,把她的头垫高。
“慢一些,慢一些。”沈聆妤督促。
沈聆妤没逞强自己去喂药,坐在一边看着太医和小鞋子一起给月牙儿灌药。月牙儿一点反应没有,汤药从她唇边往外淌,几乎没灌进去多少。看得沈聆妤眉心揪着,又急又担心。
太医却是早就有准备,见没灌进去多少,又把备用的一碗拿来,继续给月牙儿灌下去。就这么几次折腾了好一会儿,也算给月牙儿勉强灌够。
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就先这样了。不出意外的话,天亮前就能退烧。”
太医这话说得委婉,实际上他想说的是可千万要在天亮前退烧,否则恐怕是内脏伤得不轻。
沈聆妤点头:“太医去休息吧。下半夜兴许还要叫你,能睡一会儿便是一会儿。”
“是。”太医应声。他心里也明晚今晚对月牙儿很重要,他必是还要过来的。皇后娘娘没让他一直守在这里,已经是体恤了。
小鞋子送太医出去,等小鞋子再折回来的时候,看见沈聆妤正弯着腰去擦从月牙儿嘴角躺下来的汤药。那些没有灌进去的汤药已经沿着她的脖子淌了下去,于她颈后枕下聚了一小汪。
这若不擦干净了,可不行。
小鞋子走过去,说:“娘娘回去休息吧。奴在这里守着。有实情立刻去叫太医。”
沈聆妤摇头。
小鞋子这才反应过来沈聆妤是打算留在这里守着月牙儿的。这哪行啊?今日悬崖边,谁都知道帝后之间闹了别扭,皇后娘娘这个时候不去陛下身边,岂不是要扩大矛盾?
小鞋子再劝:“娘娘回去休息吧。您身体也不好,不能这么熬着啊!”
沈聆妤没有同意,甚至也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望着月牙儿。
小鞋子烦恼地挠了挠头,自己没法子了,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一溜烟跑进雨里,去找魏学海求救。
帐外的雨越来越大了,雨滴更重地落在帐篷上。嘈杂的雨声离沈聆妤越来越远,她望着月牙儿,眼前浮现了许多旧事。
沈聆妤向来不喜欢回忆过去的两年,每次回忆不是痛就是难堪,那又何必再回忆折磨自己?可如今再回忆,桩桩件件小事里都是月牙儿的影子。月牙儿如何守着她、如果尽心照顾她,又是如何绞尽脑汁逗她笑……
沈聆妤偏过脸,去擦脸上的泪。
小鞋子再回来的时候,魏学海一块进来。魏学海先是打量了一会儿月牙儿,说了好些心疼话。
他话锋再一转,道:“娘娘,陛下也受伤了。陛下那脾气您知道,奴想让太医给他瞧瞧,他没让人进。奴想着去伺候陛下上药,又把奴骂了个狗血喷头。”
魏学海打量着沈聆妤的脸色,再说:“娘娘去看一眼?至少劝陛下处理下伤口啊!”
小鞋子在一旁附和:“对对。外头下着雨这么冷,伤口不处理要是再染了风寒可不好啊!”
沈聆妤完全没有被说动,她冷着脸,说:“你们不要吵月牙儿。”
魏学海和小鞋子对视一眼,没了法子。
小鞋子是完全没了主意,只好时不时向魏学海投以期盼的目光。别说,姜就是老的辣,还真被魏学海想出了法子。
魏学海探了探月牙儿的额温,“哎呦”一声,感慨:“怎么还没退烧的迹象?”
沈聆妤皱眉,也弯下腰去摸了摸月牙儿的额头。
魏学海出主意:“娘娘,奴说句大胆的话,这个时候不是置气的时候,没什么比月牙儿先退烧重要。”
“你这算什么大胆的话,你这是废话。”沈聆妤语气里噙着少见的不耐烦。
魏学海紧接着说:“陛下那里有退烧的灵药,宝芝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