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悦轻轻眨眼,有些掩饰道:“凉亭那不见得凉快多少,到底是快暑毒了.......”
知姐莫若她这个胞妹,见姐姐眼神有些闪躲,她倒是没有刨根问底。
这边宋晏宁和江昼在亭中相对坐着,都因着方才那猝不及防的拥抱而各自想着心事,一时沉寂。
万幸宋晏宁始终心里揣着正事,有些温吞的率先开口道:“大人......觉着,是君臣之道重要还是至亲之人性命重要......”
温温吞吞没有攻击的语气,字里行间全是单刀直入和不得了的放肆。
江昼闻言,难得有些锐利的眼神直直盯着旁边的姑娘,只可惜宋晏宁始终低垂着脸,没能看清楚面上和眼底的心思。
从方才的悸动中冷静下来,江昼语气微冷问道:“五姑娘何意?”
见人没回话,始终垂着脑袋,兀自用力扯着绢帕,那步摇是舅母送给小姑娘的,而他院里,还有一对群仙宴的步摇,是母亲留给他未来的世子夫人的。
这风光好看的步摇随着人低垂着,也显出几分委屈,江昼放缓声音道:“你是闺中姑娘,何须计较这些问题,方才是我语气冷了,只是这番话,我听便听了,仔细莫要让别人听了。”
语气里带着些哄人之意。
若是让熟悉江昼的人听到,不,让京都任何一人听到素来如霜雪的江大人竟亲口道歉他自个语气生冷,只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以为在说笑。
宋晏宁抬头,眼眶红红,有些固执道:“那我非要计较呢?大人觉着父兄若是不日大捷归来,侯府会如何?”
江昼哑然,目光看不出喜怒,直直看着面前如同要打仗的白鹅一般仰着脸对着他的姑娘,有些不服输的劲。
宋晏宁看着人冷峻不可攀的面容,再次开口道:“我信大人是为国为百姓的君子。”
后面几字带着些哽咽的颤意,果不其然,下一面,泪如滚珠砸在了面颊,旋即砸在了她的衣裙上,晕染开来。
方才被扯的帕子掉在了地上,宋晏宁也不知是不是疯劲上头,捏起袖子就往脸上擦。
倒是把江昼逗笑了,从怀里掏出角落绣着一丛雪竹的锦帕,也不递给人,耐心的给人拭起泪来,眼底有几丝无奈,醉了且娇气,说不得。
江昼看着人垂着眼,有些抽噎,开口道:“晏宁信我是君子,我自欣喜,定远侯和世子为人端方,为大靖出征,是大靖的英雄,侯府也该荣华一世。”
岸雨捧着箱匣过来见到的便是这场景,姑娘梨花带雨,公子清冷如玉。
小姑娘垂着眼揪着有些皱巴巴的衣裙,公子静静的凝视着旁边的姑娘,给她擦着泪,还有着在他身上从未出现过的耐心和几丝温柔。
岸雨见此不敢再多看,若是姑娘没掉眼泪,她还不敢打扰,但看姑娘掉金豆子,也怕姑娘是哪儿不舒服,忙出声。
“见过江大人。”岸雨屈膝见礼,错过了男子眼中划过被打扰的不悦神色。
“姑娘,可是身子哪不舒服?”外男在旁边,岸雨本不该问,但看两人亲密的模样,边也有些不顾及了。
宋晏宁被人唤得回神,羞赧涌上心头,方才没有不舒服,现下有了。
宋晏宁有些嗫嚅:“我......”
看着人面色越加涨红,江昼哪还不明白这是醒酒了,出声道:“你家姑娘醉酒了,你且先带你家姑娘去换身衣衫。”
岸雨闻言忙称是。
姑娘被丫鬟搀着,就忙脚步凌乱的赶着,像是不想回忆方才哭鼻子撒泼的行为。江昼看着人的背影,有几丝深思和炙热。
绿柳婆娑,侍弄花草的丫鬟小厮尽心尽责,名贵的牡丹开的极好,转眼就将姑娘的身影掩在了花丛中,不得寻见。
江昼收回了方才称得上冒犯的目光,想到自己生平难得的非君子所为,江昼哂笑一声,将洇了泪的帕子叠起收好。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姑娘面临危险和难以抉择时那全身信赖的目光,一眼看进了他的心底,也只有她不知道他向来冷清冷漠,才这般全身心的信赖他。
因着宋晏宁今儿头饰都是青白玉,所以岸雨便也给宋晏宁带了身淡竹青色的叠纱广袖水烟长裙。
岸雨给宋晏宁系着腰带,想着方才在路上反复问姑娘可是又不适,姑娘均摇头,还是有些不放心。
岸雨道:“姑娘可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宋晏宁一顿,囫囵道:“吃醉酒,想父兄了”言毕再次警告道:“可莫要告诉执月那几个丫头。”
宋晏宁哭花了妆,索性也用帕子洗了素面朝天,方才哭过,眼里还似含着水儿,还有些粉红的眼眶加上宋晏宁带笑的脸,倒有些像染了胭脂,总不至于让人看出来。
假山一处的僻静角落,站着一男一女。
“这倒是有意思了,你方才可看清了?”傅消勾着唇角笑道。
“回主子,方才奴婢看得千真万确,况且江世子身边的近侍都有特殊服饰,不会认错的。”流夏声音恭敬,向前面的男子再三保证道。
“哦,真是一出好戏,看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还真是说的不错。”让六弟和江昼都有些倾心,看来可真是不得了的妙人,可惜方才没将那药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