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过她的唇很软。
男人眉心微皱、眸光傲然却又不动声色。
“若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对一个女子很好很宠。却又不愿花时间陪着她。这是为何?”
郁尔觉得皇帝身为男人,自然更懂男人。
萧易垂眸看着一脸求知的少女,指腹微微摩挲少女的唇角,“男人宠一个女人,并不说明他喜欢她。”
“可是若这个男子洁身自好,从不纳妾,只认这个女子为唯一的妻子。那他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萧易眸光微变,“洁身自好?”
这四个字的语气,恍若从冰窖里捞出来一般。
郁尔脊背发冷,“奴婢、奴婢没有说陛下不洁身自好的意思。奴婢只是打个比方、”
她、她一时昏头,怎么能说这种话!
男人将手掌抽离,脸色更阴沉几分,“两种可能,第一,他心中另外有宏图大志。第二,他的心另有所属。”
心另有所属?
皇帝要通宵处理政务,郁尔坐在木榻上裁纸。
皇帝教她的东西,每一句话她都铭记于心。她静思了几个时辰,什么样的人既视宁王妃为仇敌,又企图讨好贵妃,同时此人在宫中地位不高,只能靠着财帛贿赂来驱使侍卫做事?
......
夜极深了,她换好茶盏,皇帝命她回房休息。
“陛下,你明知薛彩铃是无辜的?为何不肯放过她呢?”
夜里人困倦,声音也轻轻柔柔的。
“出去”萧易冷声道。
她回到房中,脑中不断浮现宁王离开时的背影,有那么几分眼熟,西侧宫门......西侧宫门......
忽然又想到那天,薛彩铃对她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异样?有什么异样是被她一直忽视的?
刹那间灵光乍现,有个想法浮现脑海,可下一瞬由觉得荒谬,太荒谬了!
可有那么几分合理!
郁尔心潮澎湃,下定决心,明日要再去见一见薛彩铃。皇帝说得没错,薛彩铃也是整件事的中心,唯有更接近她,抽丝剥茧,自己才能看得更多。
她彻夜未眠,翌日清晨,拿上萧让的玉牌去慎刑司大牢。
牢里昏暗潮湿,血腥味浓重,郁尔握提着灯,经过长长的走道,来到牢房深处,耳边尽是受牵连的宫人们的哀嚎。
薛彩铃锁在角落里,青丝披散,狼狈不堪,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满是伤痕血迹。
郁尔穿过冰冷的铁栏,伸手触了薛彩铃,她掌心还攥着一瓶伤药,“薛彩铃,你醒醒。”
下一瞬,郁尔脸色骤变。
掌心之下那触感、那温度,冰凉的。
“啊!!!!”
她跌倒在地,尖叫声响彻整座大牢。
薛彩铃死了?!!
她的尖叫声引来侍卫。
确诊薛彩铃断气之后,侍卫又向上禀告。
接着发生的事,郁尔永生难忘。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剥了薛彩铃的衣裳查验死因。
人死多时,尸体已经僵硬,吞环自尽。
薛家的贵女,淑妃的庶妹就这么死在了慎刑司牢房!郁尔想为薛彩铃盖上衣裳,却被侍卫们赶出慎刑司牢房。
薛彩铃的死被定义为畏罪自尽,她成了宁王妃落胎的始作俑者,尸身无法入祖坟,疏影宫的淑妃也为撇清关系不可能为她收尸,最后一卷草席裹了她扔去乱葬岗。
深夜,郁尔回到房中,指尖恍若惨留着那一抹冰冷的体温。
薛彩铃是那么好的女孩,从不端贵女架子,每每从淑妃那得了好吃的,总要与她分享。薛彩铃其实并不想成为皇帝的妃嫔,她尽心跟着郁尔学如何伺候君王,她不过想在御前寻一个安身立命的位置。
郁尔心痛难忍,她想找人倾诉,想找人抱一抱痛哭一场。
“郁尔,陛下命你过去。”门外传来春生大总管的声音。
郁尔抹干眼泪,她看不懂很多事情,包括皇帝,他明知道薛彩铃是无辜的!他明明都知道!
高高在上的当权者,人命于他而言,就这么轻贱么?
***
郁尔回到御书房伺候,在过去的一个时辰里两人都沉默,只字不提薛彩铃的事。
然而她知道,已经有人向萧易禀告此事。可他在批改完奏疏之后,取过一副名画欣赏。恍若薛彩铃的生死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明明薛彩玲也在御前一段时日了。
郁尔伤心难过,她忍着眼泪。
萧易眼角余光瞥向闷闷不乐的小宫女,“如此也好,免得你自己引火上身。”
听他说这话的瞬间,郁尔落泪,他明明就知道薛彩铃是无辜的,为何不救她呢?为何呢?
“陛下!”
贵妃推门而入,踉跄一下跪在皇帝面前,“陛下就如此袒护淑妃么?!她派她的亲妹毒害宁王妃落胎,事情败露,又杀人灭口!陛下不准备追究淑妃么?!”
萧易蹙眉,“淑妃怎么可能杀她亲妹呢?此事就到此为止。”
“臣妾有证据!”韦贵妃哭诉道,她忽得抬手指向郁尔,“晋王与淑妃联手,谋害宁王妃!!晋王给了郁尔好处!她早已投靠晋王!”
郁尔立在皇帝身边,瞠目结舌,“奴婢没有、”
“慎刑司的侍卫说,郁尔屡次手持晋王的玉牌出入大牢,而今日一早她去过之后,薛彩铃便吞环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