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失去,而楚栖寒,一无所有。
若是他顾虑行事的结局是如此, 他还有必要遵循那般规则禁锢而行动吗?
姜晚并未将这些疑虑说出口,不过楚栖寒已经对友人的指责做出答复。
就算见到大家心有余悸的模样, 楚栖寒笑得依旧风淡云清:“我有把握。”
“有把握也不能冒这个险——”风清晏简直拿他没辙。
楚栖寒一边率领众人往上, 一边说道:“要是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 那很多事也就来不及了。”
他缓缓回头, 沉静如水地看向风清晏:“清晏, 你与我初识的时候,会觉得我是那般犹疑之人吗?”
此话一出,风清晏顿时露出怔忪神色来。
也不知他想到的是扶风城的摘星高楼,还是少年游时的策马长歌,姜晚同样打量着他,竟发现风清晏露出一个充满苦意的笑来。
“你说得对。”风清晏突然泄了气。
甚至以方才战斗的结果来看,楚栖寒都只是做出了最优选。
若不是以心灯助燃,一举歼杀魔族,或许现在他们所有人都会深陷苦战。
众人都不再说话,只专心往上游去。
有了方才那把海底烈焰的威慑,这一路返程倒是风平浪静,很快就看到漆黑的海水渐渐泛出蓝来,最后变成剔透的水色。
饶是阿岚常年生活于此,在见到光亮后也忍不住松口气。
那底下的魔气实在是太令人压抑了。
等到六人一齐突破水面,姜晚本以为会被明亮的阳光直射得睁不开眼,可待她呼吸到干燥沁凉的空气,才发现这已经又是一个夜晚了。
姜晚蹙眉问:“我们在下边待了几天?”
柳知闲这才笑答:“你们被吸入轮回弦中,我注意计算了下时辰,足足花了十个时辰才出来。”
“竟是有这么久?!”对于姜晚来说,轮回弦中的时间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场梦的功夫,原来外边竟过了这么久。
楚栖寒已经御剑而起,现如今正将手朝她伸过来,解释道:“轮回弦中的时间定义与外界不同,且变幻混乱,运气好的话,可尽早出来。运气不好的话……等上几百年也是有过的事。”
姜晚心有戚戚,若真要等上一百年才出来,那岂不已是沧海桑田,主神早就计谋得逞了?
她搭上楚栖寒的手,同样御剑而起,笑道:“既然我们能这么快出来,岂不是说明,连天命都站在我们这边?”
这句话瞬间给众人打了强心剂。凡事都得讲求一个因果,扶风城灾事,又加上此次无刹海底一行,哪次不是凶险异常,但又都被他们平安度过了。
风清晏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在剑上都没了个站型,许久后才抹着笑出来的眼泪,对众人简短问道:“必胜?”
众人皆是舒展眉眼,亦是齐齐笃定回答:“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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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潜入海底的时候,岳秋实将船开到了离轮回入口更近的地方,一直在甲板上紧张等待着他们出来。
于是当姜晚他们御剑而归,遥遥就看见那船的甲板上堆了许多食物,一看便知是船上的人生怕错过他们回来的讯息,这几天都是在甲板上草率度过的。
岳秋实第一个看到天际的剑光,也不知那胖硕身材如何做到一个灵活的翻身而起,顿时大呼小叫起来:“焰火!焰火呢!速速拿出来!”
岳云更是高兴,立马抱出焰火来,点燃后眼神亮亮地只看向剑光传来的方向。
一点火星带着嘹亮的哨声升至夜空,于最高点骤然炸响,刹那火树银花令星辰黯然失色,渐次绽放出无数明艳烟花来。
姹紫嫣红的烟花映亮了回归众人的面庞,将所有人脸上的疲惫都掩盖在火色之下。
无数支花火次第升空,仿佛凝缩在姜晚的眼瞳中盛开出花簇来。
她一时竟感动得红了眼眶。
——若说活在世上的意义,不仅仅只有酣畅淋漓的爱恨情仇,而是踏入这条生命长河中,单单只是跋涉而行,只是经过无数转瞬即逝的风景,也已经是最为丰饶的收获。
而这时阿岚若一道残影般从她身边掠过,轻快灵活地驾驭着自己的唐刀,竟是冲进炸响的焰火群中,似一只雨燕般穿梭其中,
“阿岚!”姜晚忙要叫住他,却被柳知闲一把拉住。
“他玩得正高兴呢,你别管啦。”
姜晚听后下意识去瞧阿岚的表情,却见他罕见地畅快笑着,于火焰流光中伸展双臂,仿佛在享受着一场洗礼。
于是姜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阿岚若自出了无刹海就一直跟着她,定是没有见过焰火的。
在她刚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下方的岳秋实已经朝众人呼喊起来:“楚掌门!快下来看吧!岳某人为你们洗洗尘!”
众人这才从焰火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往甲板上落去。
而等到姜晚才收回本命剑,反倒是之前害羞前来做自我介绍的岳云,又涨红着脸急急走来:“晚晚师姐!”
他得到上次的教训,这次再不敢耽误,也不怕现下是在众目睽睽中,迅速果断地从背后拿出那朵珊瑚制成的花。
“送给你,晚晚师姐。”少年明亮又羞怯的眼神直视而来,叫任何人都能轻易瞧出里边好不遮挡的情谊。
“送给我?”姜晚吃惊地抬头看他,但在见到那双目光灼灼的眼眸后,便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