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之人是要守静守善，为的是心胸开阔，又不是要人变成受气包，骂不还口一笑置之就算厉害了，难道还要打不还手吗？我可听不得什么正派不正派的话，在哪里都是算计来算计去的，天尊又如何，他们那些正派神仙，谁手上没几件歪事儿呢，再说是东岳要杀阎君，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不过是你来我往，名正言顺，别胡乱给我扣罪名，我担不起。”
福娇儿冷笑，她既觉得杨瞳厉害，又觉得她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聪明的凡人罢了，等她死了，帝君照样会爱上别的女人，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我现在杀你易如反掌，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你调遣？北斗星君也真是没用，当初怎么就没把你杀了。”
杨瞳也不知道自己点了她什么穴，怎么又这样不愤起来：“喝点茶去去火吧，你有千年的道行，别总是意气用事，说话不经心。你该感到庆幸，我若死了，你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吗？不过都是灰飞烟灭，一起来陪我罢了，罗酆山还有人为我哭灵，为我报仇，你们灵蝠山恐怕没人会在意死没死了一个公主，你可不是罗酆山的什么公主，好好同我说话。”
福娇儿冷哼了一声，拂袖便走，杨瞳依然在窗边坐着，握着茶盏看外头明月清风，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又好像很慢，一盏茶能一饮而尽，也能喝很久很久。
杨瞳回寝殿守着严都平，有些体会到自己昏迷时官人的心境，其实自己恍恍惚惚间是有些感觉的，官人总是会抱着自己来来去去，这会儿她侧身躺着，看着官人的睡颜笑说：“我要是能抱得动你呀，就带你出去看看花儿了，你怎么这么沉呢，往里挪一点都费劲。”
她说着话，严都平的眼睛偶尔会动一下，杨瞳觉得好玩儿，抬手轻触他的眼睫：“官人是不是能听见我说话？你别急，好好休息，多睡一会儿，我知道你呀，这些年都不敢睡得太沉，身体怎么吃得消呢，就趁这次，好好补一补吧，外头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
第87章 乞求
此时严都平的元神在玉清天，静静站在元始天尊打坐的亭子外头，元始天尊睁开眼看到他，很高兴地问：“都平，你都好了吗？”
“徒弟既能到此，自然是好了。”
“为师以为还要些时日，你竟这么快就参悟了，你怕什么？你的恐惧从何而来？”
严都平垂眼，瞳儿说的可真是太对了。
“我，怕死。”
“哦，为师以为，你真正怕的，是失去。”
“失去什么？”
“你明白。”
“不，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失去她？她只是一个凡人，死了还有轮回，我总能找到她。”
天尊看到他眼中有恨意，心下了然：“你若果真这么想，又怎会来此与为师冷眼相对。”
严都平问：“为什么一定要我活下去？为什么要我去争？您从来听任自然，从不贪恋权势，也是如此教导我们，怎么在我身上都不算数了？”
“你和他们不一样，治世明君，乱世枭雄，神界之乱一如人间之乱，从善如流不足以拨乱反正，还需要如你一般的神，拥有绝对的神力和魄力，要你去争，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你，是为正道，为善恶分明，因果循环。再者，为师确有私心，和你那些师兄相比，你还太年轻，为师无法眼睁睁看着你死。”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
天尊沉默了良久：“不，都平，你在乎，你是天地所生，的确无所谓仁义情理，却有维护苍生万物的本能，若你可以，你绝不会看着同类相残，生灵涂炭，你杀过许多，也救过许多，别人只道你冷血残暴，可是师父了解你，你有你的原则，魔界若无最强者为首，必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你有你的责任，哪怕你怨我，师父也得这样做。”
严都平顺着台阶走进亭子里头，跪在天尊打坐的蒲团边上，他跪得很认真，如成亲那日拜天地，带着虔敬：“师父，瞳儿是我一手带大的，她胆子其实很小，很容易害怕，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她只是习惯把不好的事情都窝在自己心里，一个人躲起来慢慢难受，慢慢接受，她真的，真的很可怜，小时候就怕给我添麻烦，怕成为负担，一直非常认真地修行，非常努力地生活，她从小受的罪已经够多了，我担不了什么正道，我也不在乎苍生万物，我死就死了，所以算我求您，放过她吧。”
天尊并非不怜惜他们，深深叹了口气：“来不及了，你二人的续命咒已深种，她体内的天火亦燃，没有别的办法，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严都平无法接受：“符咒深种？何时何地？我不曾察觉！”
严都平左手的合谷穴突然一痛，天尊看向他：“自是你最混沌之时，无从察觉。”
严都平愤怒地将拳头捶在地上：“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根本没有想过给她留点退路余地！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让我把她养大，你的续命咒，生时阻厄，身死既成，何其狠毒，原来她受伤生病全是在替我挡灾！这跟剜我的心有什么分别？同样是死，难道我们连死得痛快一点都不配？你究竟是想救我，还是想看我永坠地狱，不得超生！”
天尊无言，严都平无力地笑了两声，不再跪着，像没了精气骨髓一般席地而坐，他眼神涣散，好像在想些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想，他右手颤抖着反复掐算，可是脑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敢问天尊，世上果真没有克制天火的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