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面简封说的那些话,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我对简家的这些事没有兴趣。”霍时川面无表情,只是看着眼眶通红的简封,“所以,你会接着给她报仇,是吗?”
他倏然很轻地勾了下唇角,那是从目睹了棠岁晚的死亡后,他第一次笑。
又或者,也不能叫做笑。
只是简单牵动了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既然如此,我将叶家人解决完,一切就交给简先生了。”
“我怕我的乖宝走得太快,我追不上她。”
和今天见到的人相比,前世的简封苍老又憔悴,眼眶充血般通红。
本应温和舒缓的眉眼,如今全是深刻恨意。
对着霍时川缓缓点了头,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眼前的一切骤然波动,似是放了三倍速,等到画面终于停止,出现在她面前的,是西装革履的简封。
花白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脸庞满是疲倦。
笑意却灿灿。
“晚晚,欢迎回家。”
他手里捧着刻着棠岁晚名字的木碑,小心放进了祠堂。
在跳动烛光之下,在身后简老爷子和其他人沉痛的目光之中。
简封笑意不变,眼角却缓缓流下一行清泪。
“姥爷接你回家了。”
“我这一生,究其根本,什么都没能留住。”
“留不住昭昭、看不见菀宁,最后连这一点希望都要剥夺。”
“晚晚不怕,下去和你妈和姥姥见面了,帮姥爷说一声,我已经亲手帮你们报仇了。”
警笛声急促而尖锐,正在接近。
简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是被郁昭昭捧着一点点抹上护手霜,然后少女笑眯眯抬头,声音轻快,“你可是画家呀,怎么能不好好保护手呢?”
这双曾经被郁昭昭精心呵护的手。
终于也为了她。
染上淋漓鲜血。
霍时川醒来时,就感觉到怀中轻缓均匀的呼吸,有些困倦垂眸。
意外地对上了棠岁晚清亮的眸。
手掌上移,顺了顺后脑,他也跟着低头凑近了。
额头相抵。
“醒这么早?”
棠岁晚小声道,“做了个梦。”
霍时川有些讶异,“又做梦了?”
窗帘没拉得很紧,还有一线天光泄露。
天还没大亮,又或者是个阴天,照进来的光雾蒙蒙的。
将房中的一切都蒙上朦胧光影。
连说话的嗓音都像是浸在灰蒙雾气中,带了些含糊湿润。
棠岁晚轻轻点头,又看着霍时川问道,“如果我死了……”
唇瓣被手指抵住。
霍时川浓眉拧起,神色有些不悦,不是对着棠岁晚的,只是对着那个字。
“说什么傻话?”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从棠岁晚口中吐出的那个字,霍时川心中总有莫名的焦躁和不安。
让他下意识加重了语调,“晚晚,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等到头发白了,还要一起牵着手在楼下公园散步?”
那是一天晚饭后,小姑娘照旧在阳台上慢吞吞散步消食。
湿地公园的灯光做得很好看,棠岁晚趴在窗户上,等到霍时川走近时,还笑眼弯弯指给他看,“你看,下面有好几对手牵手散步的爷爷奶奶诶。”
“霍时川,等我们老了,也要一起去散步。”
棠岁晚也想到了当时情景,眼睫一眨,笑了起来。
“对啊,等到你走不动路了,我还可以找一辆轮椅推着你走。”
霍时川揪了揪棠岁晚的鼻尖,轻哼,“怎么就是你推我?”
棠岁晚笑着往后躲了躲,“当然是因为你比我大啊——”
抬眸看着霍时川轻啧一声,装出凶神恶煞扑过来的样子。
棠岁晚作势躲避,偷偷在枕套上蹭掉眼角的那点湿润。
她都想起来了,所有关于前世的梦。
不管是霍时川的报复,还是他轻描淡写说着,我可以先来找你的那句话。
以及简封。
将她郑重接回简家,写进了族谱,就像昨天做的那样。
她一直都在被好好爱着。
也无比庆幸。
他们都在好好活着。
……
受不了简封隐忍委屈的视线,棠岁晚又在简家住了一周。
连带着霍时川也十分理直气壮的留在了简家,让居翊把急需签字的文件送到简家来。
临近下班时间,居翊还能在霍氏集团门口等着,等到简挽衍坐车过来,温润笑着接过文件。
居翊:……
怎么搞出了一种霍时川入赘简家的感觉啊?
不过棠岁晚还是要离开的,京都美院明天就开学了,油画系第一天有课。
而从简家前往京都美院,路程还是有些长了。
简封听她说完,沉默了几秒,眉眼间又浮上棠岁晚所熟悉的、让她屡屡投降退让的失落来。
“再住最后一晚吧……明天我可以一起送晚晚去学校吗?”
棠岁晚这几天听简老爷子的管家杜源说过,郁昭昭是主动追的简封——“如果放在现在,就是他们年轻人最喜欢说的年下姐弟恋,叫什么……明媚大姐姐配小奶狗的。”
棠岁晚当时只感叹,管家爷爷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时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