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照片上的人就好端端地站在了眼前。
纵使身形消瘦伶仃、肤色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病弱,可那眉眼间还是一如往昔的温柔。
云漾已经四十有余,但或许是因为没有那段痛苦回忆,神情中仍带着点儿少女般的灵动,唯有眼角的细细纹路,清晰昭显着年月流逝。
还是霍时川喊了他的名字,才让尤里西斯骤然回神。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过来,尤里西斯没怎么休息,就直接来了医院。
本来想尽快将云漾接回英吉利,毕竟云家父母等了这么多年,已经是翘首以盼、时时催促。
此时对上云漾好奇看过来的眼神,又莫名有些羞愧,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失礼了。
竟然没有好好休整,就直接前来见了人。
除去在北城青砖小院里的仓促一见,这次尤里西斯没有带帽子和口罩,也让棠岁晚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金发张扬璀璨,蓬松地搭在额前,五官极为精致,深眼窝高鼻梁,又半点儿不女气。
那双海蓝色的眸如同深邃广袤的海域,偶尔被淡金的眼睫掩映,又好似承载了一整片星空。
他是白人独有的大骨架,西装革履,手工定制的外套略微有些褶皱,和霍时川站在一起,竟还显得壮了些。
尤里西斯性格寡淡,为云父做事也许久了,场面功夫极其得体到位,姿态老练,手段凌厉。
霍时川在英吉利时,就被尤里西斯手把手带着处理过事务。
也亲眼目睹对方眼也不眨处置了庄园内被收买的佣人。
可站在云漾面前,他哼哧半天,才笨手笨脚的伸手,“姐姐,我来接你回家。”
又猛地想起来要自我介绍,“我叫尤里西斯,目前身份是爸爸的义子,因为我亲生父母在驻外工作中去世了,我就跟着爸爸生活。”
明明之前中文流畅的如同母语者。
此时却莫名颠三倒四,将一身进退得宜的能力丢了个干干净净。
“我好像记得你,你的父亲是不是巴塞洛缪叔叔?”云漾仔细打量着尤里西斯的模样,依稀还有些印象,轻轻碰了碰尤里西斯的手,“你一岁生日的时候,我和爸爸去参加过你的生日宴,应该还抱过你。”
尤里西斯条件反射性的攥住了云漾的手指,“是,爸爸说过,和姐姐一起参加了我的周岁宴,姐姐记性真好……我也是看着姐姐你的照片和录像长大的。”
对上云漾惊讶的眸,尤里西斯才猛然惊觉自己的举动唐突,匆匆放开了云漾的手。
金色发丝间,耳尖不知何时漫上浅浅的红色。
八面玲珑的云家主事人,在这小小的医院单人间里,说话都带了点磕巴。
“抱歉,我没注意。”
云漾笑了笑,指着沙发邀请他坐下,“坐会儿吧,爸爸身体还好吗?”
她情绪没什么波动,尤里西斯也逐渐镇定下来。
“爸爸身体还好,在去年年底办理了退休手续,目前已经在庄园休憩,和母亲一起,等着姐姐回去。”
“收到霍先生的信息后,父亲连夜找了知名的营养师和健康管家,确保你的身体健康……”
棠岁晚和霍时川站在沙发背后,小姑娘悄咪咪捅咕了一下霍时川的腰腹,在男人低头看来时,凑上去和他说悄悄话。
“尤里西斯,他平常也这样吗?好像和你们说的不太一样。”问的极为委婉。
在霍时川和楚清然他们的描述中,尤里西斯明明优雅又从容,是刻板印象中很标准的,会慢悠悠喝下午茶的英吉利贵族。
就面前这个,对着云漾说话磕巴又脸红,明明长了一米九几的高个子,却莫名显得奶狗的男人?
霍时川啧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尤里西斯,第一次觉得这个舅舅也不是那么顺眼,“我觉得换个人照顾妈妈也行。”
“回去可以给外公打个电话,提个建议。”
就坐在他们面前被迫听着窃窃私语的尤里西斯:……
或许,说他坏话。
其实可以走远一点的,对吧?
……
下午时候,简封也带着简老爷子来了医院。
棠岁晚刚挂断辅导员从京都打过来的电话,转身就被两人吓了一跳。
“姥爷、太姥爷,你们怎么来了?”
即使提前知道棠岁晚一切安好,此时看着小姑娘完好无损的站着,才算是终于放下了心。
“这么大的事,你还想瞒着我们?”
语气中带了点轻斥。
简老爷子也没废话,“晚晚坐下,我给你诊个脉。”
“你大舅说,你跑了好一段路,心脏有没有不舒服?”
棠岁晚乖乖坐下,被姥爷和太姥爷目光炯炯地盯着,不敢有半点儿违抗。
听到简老爷子问话,她摇了摇头,“跑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两天,好像有一点点闷,但应该是窗户没开、空气不太流通的原因吧。”
手腕放在了柔软手枕之上,简老爷子的手指也搭了上来。
简老爷子神色微肃,听着棠岁晚的话点了点头,“你的心脏病本身就不严重,对日常生活没什么影响。你父亲就是医生,应该也是这个考虑,你出生那会儿才没有冒着风险给你动手术。”
如果不是被持续下了多年的微量毒素,棠岁晚的心脏病基本不会有发病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