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掐了一把冷汗,脸上却丝毫未露,一片冷静自若。
季犹逢压根就是个疯子,如果他真的兴头上来,再来一刀戳死季玉钟,也不是没可能……
良久,季犹逢轻描淡写地收刀:“的确有道理。”
十年前岳照歌是咬舌自尽,忍受酷刑而没有透露出与叶久有关的一字一句。这女人的确性格刚烈,犯不上冒这个风险。
苏照歌见事有可为,紧跟着道:“他必须留在这里,我要亲眼见到他活下来。”
季犹逢无可无不可地耸了耸肩,轻松道:“叶夫人自便吧。”
然后他竟然就施施然走了,将他们两个留在了原地。
直看着季犹逢的背影彻底消失,苏照歌满额头,才慢慢把手从季玉钟的手中抽出来,展开看了一眼。
她染满鲜血的掌心中躺着一根长针,那是苏照歌常用的暗器之一,锋利尖锐,针尖泛着不详诡异的蓝光。
不知道季玉钟是如何做到,何时开始藏这样一根毒针的。他撒谎,跪求,抱着季犹逢的腿哭泣。那么伤心那么被哀痛,手里却藏了一根喂了猛毒的暗器,借着苏照歌去握住他手的瞬间递了过来。
其实季犹逢双目已盲,如果真的想把这毒针交给苏照歌,端药进门时就可以交过来的。
苏照歌把自己的被褥塞过去垫在季玉钟身下,叹了一声:“可真是个辜负不得的人啊。”
季玉钟的神智已经有些涣散了,这里绝非养伤之地,然而苏照歌毫不怀疑,季玉钟一旦离开自己眼前,季犹逢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醒醒,你有金创药吗?”苏照歌在他穴道上狠戳了一记。
季玉钟没回答,苏照歌只得把他拉过来,自己去翻他的袖袋。隔着铁栏不方便,动作起来很费力。好在最后总算找到了几个药瓶。
苏照歌挨个看了一圈,金创药竟然只剩了最后一点,勉强能把他腹部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肩膀上的只能先算了。她裁了自己的外袍做绷带止血,裹得季玉钟痛哼一声,回了些神。
苏照歌道:“千万别睡,睡了就死了。”
季玉钟微弱道:“……没用的……”
苏照歌说:“什么没用?”
季玉钟道:“他……把我扔在,这里,就是让你,看着我慢慢死……这点药,没用的……”
苏照歌道:“坚强一点。我当年被他刮了上百刀也撑了两天呢。”
季玉钟却说:“我这一生,是个笑话……被亲人抛弃,不想……再活……”
苏照歌道:“他不是你的亲人,他只是养你长大。还不是好养,不值当为他而死。玉钟,我们同来同归,一起回去见阿久不好么?你撑一撑。”
她今天的安胎药还没喝,放在了床边小案上。她回头拿了过来,自己喝了半碗,又递给李玉钟让他喝下。
季玉钟尝了一口:“……安胎药??!”
苏照歌说:“你将就将就吧。”
无可奈何之举,季犹逢八成不会给其他的药了。安胎药归根结底是滋补的药物,养气补血,固本培元总是不会错的。
季玉钟便默不作声地咽了,又别扭道:“你……如果刚才季犹逢真的下手……你真的会……”
苏照歌道:“不会,诈他的。”
季玉钟:“……”
季玉钟苦笑:“真坦诚。”
“阿久在等我呢,”苏照歌说:“我不能让他再看我离开一次。”
季玉钟说:“是啊。”
季玉钟又问:“你现在……还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苏照歌沉默了一下,很坦诚道,“我把实情告诉了季犹逢,他肯定会提心防范,他能不能凭此翻了阿久的盘我也说不准。就算翻不了盘更糟糕的是阿久大约料不到我会招供,咱们现在情势的确是……”
季玉钟苦笑了一声:“你真是……”
恰如苏照歌所说,叶轻舟绝对笃信她不会背叛自己,而自己早跟叶轻舟大言不惭地说,季犹逢绝对不会杀自己……一步算错满盘皆乱,季犹逢终于抢到一个先手。他就算没法翻盘,要跑却是不难的……时间来不及了,他急匆匆便走,怕是要去做反击或者逃走的准备……
苏照歌道:“不然呢?看着你死啊?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也放……怎么回事,你这新伤就生虫子了吗?”
季玉钟吓了一跳,苏照歌手快,从他肩头上拎下来一个通体蓝色的甲壳小虫。
这颜色看着很不祥,苏照歌没见过颜色这么艳的虫子,怀疑有剧毒,她小心地避开虫子的口器,拎给季玉钟看:“见过吗?这东西看着好像有毒啊。”
季玉钟也没认出来:“……什么东西?”
蓝壳小虫振翅,向山中飞去了。
易听风道:“我们现在攻上去么,侯爷?”
叶轻舟拢着袖子,仰头看着山顶上隐隐露出的飞檐,半晌道:“等天黑。这时节山上草木都是光秃秃的,于藏匿不利,趁夜色偷袭。”又说:“抓到的探子不必留,就地杀了吧。”
“侯爷!侯爷饶命!”他身后有个被圣安司下属按住的,身穿管家服饰的胖子满脸涕泗横流,哭求道:“小人只是个替人看,看庄子的,小人什么事都不知道啊!”
这是京城周边一座山中的山庄。
一切不出他所料。季犹逢打算利用朝堂上季家残存的势力打压长宁侯,最好能一气踩死。这种大事他没法端坐江南操控,必得亲至京城坐镇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