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
明芽点点头,声音里含着委屈:“疼。”
就这无比简单的一个字,却让霍鸣寒所有失控的情绪都回归了本位。
他不再理会地面上已经彻底昏迷的男人,将明芽从地上单手抱了起来,揽在自己的怀里。
赌场里的人都在为他让道,委屈的小团子就这样缩在少年的怀抱中,被带离了这个喧闹不止的地方。
回到家中后,霍鸣寒第一时间就翻出了家中的药膏盒,为明芽开始处理伤口。
他先用打湿的棉布,拭去明芽额头上的伤口周边的灰尘,然后用指腹沾取药膏,仔细地涂抹在上面。
明芽一直紧抿着嘴唇,即使伤口处传来疼痛感,她也一声没吭,默默地忍受着,因为她不想让爸爸为她担心。
在长久的沉默中,霍鸣寒率先开了口:“刚才为什么那么突然地冲过来?”
明芽的长卷睫毛轻颤,她小声地说:“因为那个坏人想拿刀伤害爸爸。”
“那你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吗?”
明芽没有说话,头顶的小辫子在灯光下散成一朵太阳花的形状。
“你都不能确定不会被那个人伤害到,为什么又要冲出来保护我?”霍鸣寒的语气没有起伏,因此显得更有压迫感了。
“如果今天他那把刀子捅向了你,你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后果吗?”
“可……可我就是不能让坏人打爸爸!”明芽哽咽着反驳,“你…你不能骂我,我说好了要保护你的。”
霍鸣寒叹了一口气,他低下头,直视着明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得极为明晰。
“明芽,我没有想要反对你保护我的这种心理主张。只是我更希望,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时,你的第一想法会是先保护好你自己。”
小团子抬起头,黑眼睛里溢着泪水,她没有对他说的那些话进行回应,只是说:“爸爸以后能别去那里上班了吗?那是个坏地方,爸爸不要去。”
霍鸣寒不以为然地说:“不工作可是会没饭吃的,你要和我一起饿肚子吗?”
明芽见他并没有想要辞掉赌场那份工作的意向,神情更着急了,“爸爸可以换份工作呀!不要去那个坏地方了,会有警察叔叔来抓你的。”
霍鸣寒失笑,哄着明芽说:“好,我答应你。等这段时间的活儿做完了,我就再也不在那干了。”
明芽的心终于定了下来,也不再一抽抽地哭泣了。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用多长时间,她就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无忧无虑的快乐模样。
剩下的几天时间里,霍鸣寒依旧会在半夜时去山头上看场子,但在每次出门之前,他都会在明芽的强烈要求下,在小团子面前立誓三条:
1、不参与赌钱活动。
2、不和其他人打架斗殴。
3、保护好自己,因为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他回来。
霍鸣寒虽然在外面叛逆嚣张,但在明芽面前,却像是失了所有张狂的气焰,每次都会认真地承诺,并且严格遵守明芽给他定下来的规矩。
可他不找别人麻烦,却还是有麻烦自己找上门来。
东哥今天晚上又来到了赌场,第一件事就是将霍鸣寒喊到了自己跟前。
赌场最里面的小房间里,摆着一张桃木的雕花长桌,东哥坐在桌子后,半阖着眼像是在小憩。
霍鸣寒站在桌前,身姿挺拔的如同一棵屹立在峰尖的白杨树。
空气似乎都在这一小块天地中凝固住了,过了许久,东哥才开了口。
“上回跟你说过的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霍鸣寒低眉垂眼,样似很恭敬地说:“还是感谢东哥的厚爱了,我这人志向不大,能吃的起饭就成,不追求什么大富大贵。”
跟上次一样的说辞,听着委婉,实则是拒绝的不留分毫余地。
东哥轻哼了一声,粗粝的指尖在桌上轻点,发出细微的笃笃声,一下接着一下,规律地像是正在进行倒计时的钟表。
“听七财那小子说,你最近养了一个女儿。都多了一个孩子要养活,还不想着挣点厚实的家底吗?”
霍鸣寒在听他提到明芽的时候,整个人都只觉得如坠冰窖,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这件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还没有成熟的少年急于将明芽跟这件事撇开关系,但却没有料想到,正是他这幅急切的模样,才更增强了东哥与他谈判的底气。
东哥看见他的反应,很满意地挑了下眉。
果然,比起心无牵挂的孤狼,还是有了软肋的人更好操控。
“你别想太多,道上的事,我向来是不会涉及家人的。”
东哥顿了下,又接着说:“只是我瞧你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想给你们这对父女送点生意上的补贴罢了。”
月光漫了进来,澄澈的光映照着这间屋子里的一切事物,可霍鸣寒却只觉得身处在最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他在脑中思索着所有的利弊得失,可最终却发现,其实早已在他选择接纳明芽成为他家人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比得上明芽在他心中的分量了。
“好,我答应你,这桩生意我做。”
霍鸣寒的侧脸线条崩得极紧,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硬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