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离开后,大广场上只剩一片凄凉。
高台之上,公子就这般抱着少?夫人坐着。
如?此大哀之事,公子却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没有一滴眼泪。
当时他们只以为是公子冷静。
可后来才知道,哭不出来才是最糟糕的。
若是能哭出来,还不至于如?此。
接下来,他们小心翼翼地哄着公子,将少?夫人的尸体先抱回选德殿寝宫。
从皇宫祖庙到御前的这条路,从来没有这么长?过。
在?全城狂欢的绚烂烟花下,似乎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公子一身新郎喜服,拖长?拽地,抱着少?夫人静静地走在?前面?。
他摔过,少?夫人却一次都没有摔过。
他们和御前的人一起走在?后面?,御前的人个个发了疯,怨毒地说是公子逼死少?夫人的,要?公子给少?夫人偿命。
公子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任由他们处理了御前的人。
然后他们发现回到选德殿寝宫是个错误至极的决定。
因?为这里处处都是他们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而今晚,本该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接下来,事情?往更糟的方向发展。
公子为少?夫人褪去繁重的婚服和冠冕后,便不愿意再松手。
整整四天四夜,公子没有合过眼,滴水未进,颗米未食。
他仿佛听见了御前的人说的话?。
眼看?着公子将随少?夫人而去,家?主下令强行?将公子打昏,将少?夫人的尸体从公子怀里抢走,立刻下葬。
若是换在?平时,他们的确近不了公子的身。
可那个时候公子的身体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们完成了家?主的命令,将少?夫人葬入了元室皇族的祖地,并代替公子为少?夫人立碑。
公子昏睡两日后苏醒,怀里不见了少?夫人,策马离开皇宫。
他们拦着,可公子当时几乎已经不认人了。
他们这些人,从小跟着公子,公子待他们很好,从来没有动过他们一下。
可那天,公子对他们的攻势招招往夺人性命的要?害上打。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打,不要?命了。
他们拦不住,更怕伤了公子。
公子到了少?夫人的墓前,一掌拍断了已经立好的墓碑,以内力破坏掉了上面?的刻字。
他要?把少?夫人挖出来。
未成,公子再次晕厥在?少?夫人的墓地边。
又被带回。
其中之惨烈,非轻描淡写的语言可描述,亦非旁人可知可感。
那个青丞山门的席希,陈家?那个郡主的师兄,也不知谁给他出了个馊主意,带了个长?得和少?夫人有那么三四分像的女子来见公子。
当时他们都拦着,劝他别自寻死路,但家?主让他们放进去,他们只能照做了。
家?主和席希也许是好意,可结果是两个人差点都被杀了。
席希又被赶来的陈郡主补了一掌,雪上加霜。
他们嫡系不在?乎席希或者那个女子怎么样,他们若是死了能换公子安然那当然是值得的。
可并不能不是吗?这件事又害得公子大动肝火。
他们不是在?公子面?前说了什么,凡是出身青丞山门的文臣武将,不管官职大小,通通被贬出京。
这也是往前算往后算里,公子唯一一次不分青红皂白?地贬人。
但他们都知道公子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至于后来……
“大人……”
下属的声音在?肖岩耳边响起,将他从痛苦的回忆中带了出来。
一楼台子上的评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换了个曲调,开始了下一段故事。
“大人,您还好吗……”
肖岩疲惫地摇摇头。
不好的不是他。
他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意外,该说是必然的偶然。
公子归朝后,摁下当今天子已经亡故或失踪的消息,为其称病以告天下,自己依旧以摄政王身份打理朝务。
至于“公主”,公子则为她推掉了所有的社交邀请。
这个身份在?成婚后就再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过。
这一年公子的执政手段强硬了不少?。
朝中要?他称帝的奏折每天都堆山码海,在?不少?人为此丢官罢爵后,无人再敢就此时置喙了。
后来大臣们也看?开了,不再提了。
而另一面?,公子从未停止过对少?夫人的寻找。
但这些寻找都是秘而不宣的。
关于这件事,朝中大臣知道的和民间一样多。
公子为少?夫人保留着身份和地位,就是不想她回来后被人诟病或污蔑。
他们嫡系许多人由明转暗,抱着飘渺的希望去往全国各地寻找少?夫人的踪迹。
他肖岩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已经是第四轮寻找了。
再累再难,他们都不怕。他们只希望能早日让公子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早日走出这种?悬而未决的折磨之中,恢复到从前。
从前那个温和却耀眼的,让他们死心塌地追随一身的公子……
肖岩命人将竹帘子打开。
大白?天的茶馆里这么遮,反而更惹人注意。
帘子打开,唐记的众人还在?下面?听戏。
肖岩看?向坐在?对面?的下属,下属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