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连醒酒药也不用了。
“你做了什么?!”只听见新郎官怒吼着,一手直直捶向新房的木门,却没有捶开。
他惊惶地看了我一眼,再次将全身重量往门上撞去,雕花木门依旧紧闭。
“开门!快开门!”范君逸忍不住嘶喊,情急之至,哪里还有半分斯文?
“该死!”他低咆。“人都死到哪里去了?来人!”
两列护院应声鱼贯入院,为首的面色恐慌:“大人,您这是……”
好大的官威!我只管在一旁冷笑,自顾自地欣赏自己的恶毒。
“给我撞门,快!”
“是!”
数名彪形大汉一起撞向脆弱的门扇,啪嚓一声,木门似乎是碎了,然而里头依然像是有座看不见的大山阻挡着进路。
里头的娇呼不断:“相公!救我!”
范君逸额上冷汗涔涔,不知道担忧的是自己的妻子还是宋大学士的千金。
“里面的贼子听着,侵犯朝廷命官之妻乃杀头重罪,现在住手,本官还可留你一条活路!”范君逸只得隔着门怒骂。
我却忽然怀念起从前豆腐摊儿前被学士府家丁欺压的文弱书生,原来这就是人啊,短短几个月,气势已然不同了。
“没有用的。”我轻启红唇。
范生喘了口气,这才把又惊又恨的眸子望定了我,似乎才发现我的存在一般。
“没有用的。”我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这门是用符咒定住,设下结界的,凡夫俗子进不去。”
“你……”他窒了一口气,“为什么?”
“为什么?”我翘起唇角。
范生眸中忽现苦痛之色:“我负了你,我知道,可是卿怜无罪,你何必如此狠毒?”
“我狠毒?”我重复着他的话,仿佛在细细咀嚼。
“红袖!”他大呼,里头娇妻的哭吟早教他乱了方寸。“你……你要如何才肯放过我们?”
我笑了笑:“我什么也不要。范君逸,今日我并非为你而来。”
欺负你只是顺便,顺便。
“你……”他再次狠狠咬牙,似要咬碎一口银牙方肯罢休。
“你这妖孽,我后悔当初不该受你迷惑,乃至遗害今日,后患无穷!你若再不开门,休怪我无情了!”他决绝地看我一眼,退后三步。
“给我杀了这妖精,再进去救夫人!”
我耸了耸肩,但见所有护院应声而叫,各自都抽出明晃晃的刀剑来对准了我,范生却已退到护院身后。
没由来地一阵心烦,我忍不住往里头叱了一声:“别再叫了!再叫就连你的魂魄一起打散!”
房中一丝咿呀的泣声渐趋于无,果然安静了下来。
我步下台阶,一群强壮的护院竟被我逼退了两步。
果然世人都怕妖啊。
我却抱起脚边一盆绿牡丹,转身一脚踹开房门。
“臭道士,磨磨蹭蹭的,难道真对人家小姐有什么非份之想不成?”
里头的疯道士搓了搓手:“谁叫这牡丹妖鬼叫个不停,让人心烦!你把本体带来没?”
“喏!”我瞪他一眼,亏我冒着得罪婆婆的危险把他救出来,又千辛万苦跑到学士府去偷了绿牡丹的本体。
眼前的宋卿怜睁大了一双翦翦雾瞳,目光涣散,身形被钉在婚床上动弹不得。
疯道士取出一张黄符,食指中指并拢在黄符上刷刷划了几道,口中嘟囔念叨:“为吾关奏,不得留停!”
啪地一声,便将黄符贴上宋卿怜的额头。
这状况多少有些好笑,一个弱质纤纤的大美人,身穿嫁衣,白皙的脑门上挂了一道摇摇欲坠的鬼画符。
疯道士开始大跳莫名的送灵舞,仿佛身上长了吸血虱子一般抖个不停。
若不是亲眼见过他高强法力,我定会以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神棍。
片刻,一道绿光从宋卿怜身上冉冉升起,迅速隐入我怀中绿牡丹的顶花中。
宋卿怜一抖,虚脱地倒在床上昏死过去,疯道士也长出一口气,扶着桌子要死不活地坐了下来。
只有我怀中的绿牡丹中忽然映出一张充满恨意的小脸:“你这天杀的狐狸精,坏人姻缘你不得好死!”
“咦?”我惊奇地讶了一声,原来这牡丹花妖的本相还颇为清丽,可爱得很。
“胡说什么?我坏得是你的姻缘,可从来不曾坏过人的姻缘。”我愉悦地挑着她的语病。
“你……”她恨恨地说不出话来,我心情却更是好得不得了,连方才被人刀剑相向的气恼也去了大半。
“红袖?”门外瞅见这一景象的范君逸终于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我瞟了他一眼,眼角带春,果见他身影随着我眼波流动处飘了一飘。
唉,男人啊,若不是偷掳了女人一颗芳心,哪里还斗得过女人?
“那个……红袖,”他咳了一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谦恭有礼。
我懒懒应道:“你不先关心一下你的新娘子么?唉,也不知她今晚醒不醒得过来。可惜了你的洞房花烛夜哦……”
范生这才如梦初醒地上前扶起他刚娶进门的娇妻,不忘撕掉那张好笑的黄符。
宋卿怜在范生轻轻摇晃下果然悠悠醒来。
“相公!”她神志方清醒,就一脸娇羞委屈地扑入范生怀中。“相公,那牡丹花妖占据妾身身体多时,妾身被她压制无力反抗,只担心相公和爹爹为她所害,妾身……妾身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