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酿掀开素色车帘,回望着这座承载了她无数记忆的城池,心中五味杂陈。
再见了,汴京!再见了,楚怀!
今生无缘,但求来生他们可以生在普通人家,不必再承受爱别离之苦。
纵然她刻意隐瞒自己离开的消息,却还是存在丝丝希冀,期盼着再见一眼那个风光霁月、朗若星辰的少年。
马车渐行渐远,城门却始终伫立在那里,不为任何人动容。
人群熙熙攘攘,宛若蝼蚁。
城门之上,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正眺望着那架愈发渺小的马车离去。
“蠢虽蠢点,但还算识趣。”男人目光似冰,欣慰一笑。
就在松酿放下车帘那刻,城门口忽的冲出一个墨色衣衫的男子。
男子眼眸猩红,衣衫凌乱,横冲直撞,恍若未觉。
行人见他这幅不管不顾的疯癫模样,纷纷退避三舍,生怕被波及遭了殃。
“传我命令,关闭城门!”
高耸的城墙上,负手而立的男人见状,皱眉冲身边的武将吩咐道。
武将利落地拱手称是,下一秒指挥着下属将城门闭上。
楚槐卿望着即将掩上的城门,大喊道:“等等,等等,我要出城!”
然而,士卒们只听上级号令,对他的呼喊丝毫不予理睬。
楚槐卿见状,施展轻功,毅然决然地朝那道通往外界的缝隙冲了去。
然而,由于行人的拦路,他终是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缝隙在自己面前越来越狭窄,直至再无半分光亮透出。
“不!”
男人绝望地跪坐在地,恨恨地咬紧牙关,痛恨自己为何不能再快一步。
楚槐卿陷入悲痛之中无法自拔,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众人异样的眼光。
直至一个墨色锦衣的男人出现,语气冷硬,怒其不争道:
“起来!为了一个不要你的女人,你在此处丢人现眼,值得吗!”
楚槐卿听着头顶熟悉的嗓音,头也不抬,兀自盯着来人的鎏金脚尖,嗤笑道:“现在......你满意了?”
男人冷着脸,垂眸打量着脚下生无可恋的人儿,觉得很是讽刺。
他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却没想到会在“情”之一字上如此偏执。
以楚家如今的地位,京城贵女还不是任他挑选,哪个不比那个商女来得有端庄大方,来得能助他一臂之力。
“怎么,你想继续跪在这里丢人现眼?溪边,还不送你家主子回府。”
垂手立在一旁的溪边闻言,上前几步,用力将楚槐卿扶起。
男人心如死灰,放弃了进行任何思考,任由手下将他搀扶着往马车处走。
他没看见,隐匿在众人之中的樊皓轩,是怎样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老大,你这招当真是厉害,不仅帮尚书大人和韩太傅解决了心头大患,还将松酿那个贱蹄子赶出了画院,当真是高!高啊!”
樊皓轩双手抱胸,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迸发出算计的精光,阴冷道:
“谁叫她不自量力,妄想攀附楚家,想要得到楚家的庇护,岂有那么容易。”
陈家好连连点头,瞬间把老大的话奉为金科玉律。
“只是可惜......”
陈家好想起松酿那张清丽绝伦的脸,语气中透着难掩的遗憾。
樊皓轩瞟他一眼,对他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嗤笑道:
“瞧你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区区一个商女,有点姿色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这次就暂且放过她,反正她已经滚出了画院,以后再不会碍我的眼。”
“老大说的是,是小弟眼瞎!万花楼那些姑娘比她漂亮不知多少倍。”陈家好谄媚一笑。
樊皓轩难得没有反驳,而是摇起手中的墨色折扇,笑道:
“今日心情好,我们便去会会.......这万花楼的花魁。”
“老大英明。”
——
春去冬来,寒来暑往,三年的光景一闪而过。
刚刚离开汴京之时,松酿还会时不时想起那人。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人的音容笑貌终是抵不过四季更迭,慢慢淡出她的脑海。
最初的那两个月最是难熬,她时常失眠,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脑海里一帧帧、一幕幕都是她与那人在一起的画面。
在一起时有多快乐,分开后就有多心痛!
范中望着少女渐宽的衣带,日日愁眉不展,忧心忡忡,最后甚至把金陵最好的大夫请至家中为她看病。
结果在意料之中,相思成疾,郁结于心。
大夫为她开了安神的药,范中每日都要亲自盯着她喝下才能放心。
他还寻来上好的安神香为她助眠。
怕她无聊,又将昔日好友悉数邀请至府中,陪她说话解闷,希望她早日将昨日种种放下,开始新的生活。
松酿知范中的用心良苦,却疲于应对好友的各种安慰,见过一次之后便借故称病,推辞了他们的好意。
她颓废了好一阵,不知是药物还是熏香的作用,总之整个人昏昏沉沉,时常陷入恍惚,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范中用尽各种手段,却始终没让她恢复精神。
直到她重新拿起画笔,沉浸在另一个世界,情况才渐渐好转。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三年,松酿每日忙于翻看古籍,临摹各朝大师的丹青,心情渐渐平静,似与往日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