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中对少女的暗讽不以为意,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两人缓缓进入酒楼,便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站在柜台前,低头盯着账本看得入神,没有注意到来人。
“老松!”
少女眼眶一热,望着眼前这个似乎又苍老了几分的男人微微哽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松老板猛地抬头,便看见时隔三年未见的闺女正满眼含笑地站在自己面前。
男人立即放下手中的算盘,急急忙忙赶出来,握住闺女的小手,双眸闪烁着泪花。
“闺女,你终于回来了!”
说罢,将少女搂进怀中,流下了欣喜的泪水。
“不仅我回来了,范中也回来了。”
少女拽着范中的手来到松立本面前。
松立本望着这对璧人,欣慰地点了点头。看来丫头是彻底将楚怀那小子放下,接受了范中。
只是苦了楚家那小子,至今还不愿娶妻,也不知是何原因。
他本能地希望不是因为自家闺女,不然该是多大的罪过!
松立本顾及二人一路舟车劳顿,短暂寒暄后,便吩咐小厮丫鬟带他们下去休息。
范中有公务在身,不得耽误,只得起身告别松家父女,自行回了府邸。
松酿久未回家,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所以第二日不免睡到了日上三竿。
松老板念及女儿一路辛劳,便也没有去打扰。
待松酿睡醒,与父亲用过午饭,便带着春茶出了城,准备去拜祭母亲。
往年,每年清明和母亲的忌日,她都会前来祭拜。
这三年,她人在金陵,实在没办法,总觉得心底有些愧疚。
松酿让春茶留在木屋中做桃花饼,自己则带着祭品和雏菊去了母亲坟前。
苍翠的竹柏掩映着青冢,飘落的黄叶一层层覆盖而上,显得古老而荒凉。
松酿挽起衣袖,抬手划过母亲的碑文,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从坟墓后边爬出来的少年。
意识到自己又想起他,少女摇摇头,开始认真清扫落叶,摆放祭品。
待事情做得差不多,她起身,准备回木屋。
少女刚走出两步,便闻身后有脚踩落叶的莎莎声。她下意识回头去看,便对上了一双冷峻而凌厉的眸子。
松酿心口一滞,本能地想逃,可不知为何,双腿仿佛被灌了铅一般令她动弹不得。
来人一袭墨色长衫,手中攥着把天青色折扇,然而已不是他们初见时那把。
男人眉眼俊朗,剑眉星目,纵然三年过去,依旧透着少年人该有的英气。
只是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息,往日平坦的眉间如今微微隆起,久不见淡去。
“好久不见。”
她努力扯了扯嘴角,牵起一抹勉强的微笑。
“......”
男人沉默地将她望着,目光如炬,面色冰冷,嘴角划过一抹嗤笑。
想用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将他们的过往一笔勾销是吗?!
“是挺久,久到我就要忘记了。”男人轻启双唇,眸光向下压了压。
松酿惨淡一笑,眼尾悄悄发热,心底酸涩一片,似被醋水浸泡了许多年。
“既如此,那我就不再这里碍大人眼了。”
少女话音未落,转身就要走,刚迈出两步,便被身后之人攥住手腕,猛地将她拽了回来。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男人眼角泛着血丝,抑制着声音里的颤抖。
松酿用手抵着男人结实的胸膛,身子往后仰,眉眼低垂,抗拒着他的入侵。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你如何想与我无关。”
“呵......”
男人冷哼一声,手上力道一松,少女没了支撑,堪堪向后踉跄几步。
“枉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苦衷,现在看来......纯粹是我自作多情......”
少女望着男人苦笑的模样,心口堵得难受,多想将真相告诉他,可她实在不忍伤害他。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本该像现在这样,众星捧月,而不是为了她,与家人闹得分崩离析。
若为了与她在一起,他要付出那么沉重的代价,她宁愿不要,宁愿看着他风光霁月,也不要他遭到世人的摒弃。
“没什么事,小人就退下了。”
少女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只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泪如雨下。
脚步有些急促,逃也似的离开。
楚槐卿盯着那抹日思夜想的背影,绝望地闭上了眼,将眼底汹涌的波涛骇浪悉数压下。
“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要不告而别,如今却连一句解释都不给他!当他是什么!
男人再睁眼,那道窈窕的背影已不见了踪迹。
唯有鼻尖萦绕的少女芳香和脑海中那一记波光粼粼的眸子在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朝思暮想的人对他竟无丝毫留念,而他却为她守身如玉三年,如此可笑而又可悲。
凭什么她可以如此轻易地忘记,潇洒转身,留下他一个人驻足在过去,饱受摧残。
凭什么?他不会放过她......
松酿回到木屋,心绪乱作一团。
曾经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情绪再次破笼而出,似魔障,扰得她不得安宁。
“姑娘,你怎么哭了?”
春茶从厨房出来,一抬眼便望见了坐在台阶上怔怔出神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