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常想起与槐卿一起泛舟湖上,吟诵诗书,品鉴古画的那些纯真岁月。
他本无意伤他性命,奈何蔡京和童贯一纸诉状,逼得他也不得不依依法处置。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是一个曾经救过他命的好友!
他不会忘记,也忘记不了,若没有槐卿,这皇位本与他无缘!
所以当大理寺卿深夜求见,献上一计时,赵佶大喜,立即同意。君臣默契的达成共识。
另一边,有楚柔的暗中关照,楚氏一族在牢中过得还算过得去,只是遭遇了此等灾祸,又是在这么一个不见天日的阴暗地牢,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沉重。
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正当此时,一道聘聘婷婷的身影提着食盒在狱卒的带领下缓缓走来。
“七公主来了!”一小厮欣喜叫道。
倚在角落中的身影一僵,猛地站起身,思及什么,又无力地坐了回去。
眉眼间俱是落寞,好似殒没的星辰,刹那间失去了光彩。
“七公主,你怎么来了?”
楚老夫人在楚见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声音沙哑,目光悲戚。
松酿环顾一眼牢房,瞥见了那道垂眸不语的身影,刹那间红了眼眶。
“我......我来给你们送点吃的。”
老者叹息一声,朝楚槐卿的方向望去,“你是来见怀儿的吧。”
松酿点头,同样将目光投向那道孤寂的身影,长睫微颤,心头一痛。
曾经那个风光霁月、郎朗如月的少年,此刻缩在肮脏的角落低着头,发丝散落,再没有半点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怀儿,七公主来看你了,你......你们说说话吧?”
角落里那道身影置若罔闻,神情隐在黑暗之中,“让她走吧,我不想让她看见我这副模样。”
喑哑的嗓音透着无边的悲凉,有什么悄无声息地破碎,是他的自尊与骄傲。
松酿遥遥望着那个始终不肯抬头看她一眼的男人,心如刀割,泪水渐渐模糊了眼眶。
“你放心,我一定救你们出来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第99章
风雪交加的夜,宣德殿前跪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似已跪了些许时辰,唇冻得没了血色,一张清丽的脸染尽风雪,悲凉无比。
那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大殿前那道紧闭的大门,捏紧了双拳。
寒风呼啸,天地寂静,只有这殿门口的一道身影挺拔如松,倔强地不肯妥协。
“七公主,回去吧,官家已经歇下了,你跪在这也没用。”
阉人童贯手握拂尘,身披貂裘大衣,似笑非笑地望着雪地里的女子。
女子微微一笑,笑得那般悲怆,声音颤抖却清晰无比:“既然官家歇下了,那我就在这里跪到官家醒来。”
童贯长眉一挑,微微心惊,似乎也被眼前之人的倔强所动容。
“七公主,你这又是何必?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你与那楚怀尚未成亲,又何必执着于他一人?
你贵为公主,天下好男儿还不是由着你挑。天这么冷,地这般寒,你若是伤了千金之躯,岂不是得不偿失?”
童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仿佛全然是站在松酿的角度考虑,劝她择良禽而栖,另觅佳偶。
女子抬起头,浅浅一笑,只是笑容那般寒凉,比这漫天的飞雪还要令人冷上三分。
“多谢公公提点,只是......我非他不可!”
“你!顽固不化!既如此,那老夫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知,我们为何会知道楚怀的计划,并且事先做了防备?”
见这七公主实在无法策反,童贯冷哼一声,撕开了虚伪的面具,露出了最阴险狠辣的那面。
“公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那还得多亏了公主殿下你啊!”
男人促狭长眉,弯腰逼近女子,似笑非笑,欣赏着女子面上风云变化、震惊万分的神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
童贯尖利一笑,在少女耳边低语:“公主殿下不如去问你的侍女,她知道得应当比老夫更清楚。”
“春茶!”
松酿惊呼出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竟是春茶出卖了他们。
“不可能,你......你在胡说八道!”
男人望着她这幅自欺欺人的模样,嗤笑一声,悠然转过身,不再争辩,拔足而去,留下雪地中一脸茫然的少女,似这天地间的孤儿,那般可怜无助。
“不可能......春茶怎么会是你?为什么?”
她和楚槐卿不是没有怀疑过身边出了内鬼,不然蔡京童贯他们怎会知晓他的计划,而且顺水推舟,做了周密的部署,反咬一口。
可他们怀疑过无数人,却独独没有料到是春茶,这个与她一同长大,亲如姐妹的人。
少女痛苦地捂着脸,滚烫的泪从指缝漏下,砸得满地积雪一颤。
又过了不知多久,少女已然冷得麻木,一双腿早已没了知觉,全凭一口气撑着。
一双镶着金边的蛇皮鞋突然映入眼帘,绛红色的裙边在漫天的雪白中分外惹眼。
松酿强撑着掀起眼帘,面容憔悴的楚柔正垂眸望来,神情哀伤。
“若非因为你,楚家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松酿一怔,一双眸子里写满茫然,耳边楚柔冰凉如水的话语却未间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