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了你两命,是不是已经升至十四级浮屠了?”
松酿将碗强行塞到楚槐卿手里,不以为意地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摆。
楚槐卿失笑,将额前的湿布取下,看着松酿:“一直是你在照顾我?”
“不然呢?”
楚槐卿沉默片刻,闭了闭眼,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仰头将药灌了下去。
那痛苦的神色看得松酿一阵发笑,打趣:“原来堂堂楚公子竟然怕苦啊!”
楚槐卿听罢,重重地将碗放在几案上,假装严肃道:“胡说八道,是我腹部的伤作痛。”
松酿莞尔一笑,不打算揭穿这个嘴硬的家伙。
不管怎么样,这家伙总算是把药喝了,烧也退了,应该不会有大碍。
“话说你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圣,竟然想要你的命?”
楚槐卿眸光一暗,捏着帕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沉默良久,方才开口,又是往日欠揍的语气。
“为了你的小命,你还是别瞎打听。”
“说嘛说嘛,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楚槐卿抿了抿嘴角,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凑近来听。
松酿乖巧地上前,跪坐在塌边,双手攀着塌沿,做洗耳恭听状。
紫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像极了等待主人投喂的小狗。
“小心,好奇心害死你这只小野狗。”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却是让人气急败坏的言语。
“你.....你才野狗,信不信我咬死你。嗷!”
楚槐卿奸计得逞,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笑牵动了他腹部的伤口,顿时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便是哭笑不得的滋味了吧。
虽然内里疼得死去活来,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
“算了,看你是个病号,懒得和你计较。”
说罢,松酿狠狠瞪了他一眼,顶着一张气鼓鼓的小脸,拂袖而去。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楚槐卿才收回眸光,怔怔地发呆。
此事事关重大,牵涉甚广,若是告诉她,只怕会给她招致祸患。
毕竟这背后的势力即使是他也难以撼动,更别说她一个商人之女。
况且这家伙还如此胆大妄为,冒冒失失,若真是被卷入朝廷争端,只怕九条命都不够她玩。
如今简王和章丞越发肆无忌惮,只是不知道这次的刺杀到底是谁指使的。
若是简王授意,此举无疑是彻底断了他与端王的情谊。
不过据他对简王的了解,他不像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虽然他早年在军中磨砺,但并不是弑杀之人。
况大宋向来重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纵使皇子们私下里不睦,也断断不会铤而走险对自己的兄弟下杀手。
此举若是暴露,将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如此看来章丞的可能性更大,他的手腕向来强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不在乎面子。
端王府,白发斑斑的老者正在替端王检查手臂上的伤口。
那是一处明显的刀伤,伤口足足有半尺,血肉翻飞,皮开肉绽。
“殿下,伤口过深,还请老夫为您缝合伤口,不然恐难以愈合。”
老者跪坐在地,拱手作揖,言辞恳切。
端王尚未开口,一旁的饶山迫不及待地接道:“那您赶紧的啊!”
老者望向端王,见其点点头,方才起身去准备用具。
端王面色沉郁,一张俊逸的脸此时却因为疼痛有些扭曲,目光中隐隐渗着三分寒气,七分狠厉。
“那些杀手怎么样了?”
“禀殿下,来的共有十五个刺客,其中九名在与我们的打斗中被杀,一名不知去向,其余五人全部服毒自尽。”
“倒是做的干净,那名失踪的刺客继续追查,他可是关键线索。槐卿找到了吗?”
“还在找,多亏楚公子断后,拖延了时间,不然我们可能等不到援兵就......”
饶山不敢继续往下说。
“那你还在这杵着干嘛?再派人去找,一定要把他给我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此事先不要传出去,楚府那边就说槐卿在我这里住几天。”
“是。”
待饶山退下,老者开始为端王缝针。婢女将一张洁白的帕子递过去,端王却紧闭着嘴唇。
“殿下,还是咬着吧。”
老者劝道。榻上的少年恍若未闻,仍静静端坐着,良久才开口,语气十分决绝。
“不必,我要好好记得这份疼,记得给与我这份痛的人——十三哥。”
在松酿细心的照顾下,楚槐卿的伤逝渐渐好转。
可春茶却迟迟未归,松酿算着日子,觉得事情不对劲。
从木屋到城门坐马车也不过两个时辰,到楚府至多三个时辰。
一来一回一天也绰绰有余,可今日已经是第三日,春茶却仍没有音信,八成是中途出了岔子。
一直待在原地也不是个事,万一刺客寻来,她一个弱女子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思及此她觉得还是趁早离开为妙。
楚槐卿也不想累及松家,便爽快地答应了松酿的提议。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便匆匆上路。
山涧鸟语花香,翠竹累累,阳光从缝隙中漏下,晕染出淡淡的青绿。
正值四月,春意盎然,路边的野花竞相绽放,若不是怕身后有追兵,松酿可真想在此处躺下,晒晒身上的懒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