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不出自己也实属正常。
只是,她竟是楚家三娘子,楚槐卿的妹妹!这个消息实在震撼,她一时有些难以消化。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楚月川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直奔主题道:“你说有我的家书?”
松酿点头,赶忙将怀中的信封掏出来,递了过去,忍不住偷偷打量面前的女子。
与上次相比,似乎饱满了些。
上次,她莽莽撞撞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一双眸子清澈如水,像极了山涧的小溪,不笑也渗着淡淡的甜。
如今,可能是被这豪门大院的规矩约束住了,行为举止间明显少了几分率性纯真,添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文静端庄。
可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清纯的美人!
也不知她还记不记得赵兄,上次匆匆一别,她与赵兄的缘分难道就如此尽了?
楚月川急切切地拆开信,一心扑在家人的问候上,完全没注意松酿投在她身上别有深意的目光。
“姨母问我在楚家过得好不好,这么多年过去,也只有他们还惦记着我。”
说着眼角微微发热,忍不住掉起眼泪。
楚月川的母亲出身低微,是楚老爷外出办差时结识的,本就是露水情缘。
只是楚老爷见她身家清白,不忍她背上骂名,便纳了做妾。
奈何这楚夫人着实命不好,一进门便被正妻冷眼相待,婆婆也对她百般嫌弃。
楚老爷对她一开始还好,时不时会带着她吟诗作画,但时间一久,新鲜感丧失,便将她忘之脑后。
怀上楚月川的她本以为可以扭转自己的处境,奈何天不遂人愿,正是这个她满怀期待的孩子夺取了她的性命。
一出生便没了娘,爹又不闻不问,自小被尚书夫人遣去乡下别院教养的楚月川几乎没有体会过什么亲情。
所以才对姨母的问候如此感动。
“姨母可还有托你带什么话?”月川拭着眼角,泪眼朦胧地问。
松酿瞧着她这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也从心底生出了几分同情。
“其实,我只是替人跑腿,三娘子若是还有别的想问,可以去遇仙酒楼,找一个叫范中的人,他应当知道更多。只是他一路奔波至汴京,实在困乏,便派我来送信。”
楚月川点头,看向松酿的目光陡然间多了感激之色。
事情办完,松酿也不好再多待。好在楚月川倒也体贴,立刻吩咐丫鬟送她出去。
到了门口,一辆漆金马车刚好停下。
松酿免不得被吸去了目光。只见一个身材高大修长的男子弯腰从车上拾阶而下,正是刚刚从外边回府的楚槐卿。
“你怎么在这里?”
松酿望着他,有些晃神,“我来给你妹妹送信。”
楚槐卿愣了愣,像是才想起自己有个妹妹。
“你说的楚月川?她几个月前才从别院回来?你怎的认识她?”
这个说来话长,所以松酿并不打算实话实说。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认识楚月川,只是单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两人间一时陷入沉默。松酿觉得氛围有些尴尬,便出声道:“对了,之前多谢你帮忙。”
楚槐卿瞟了眼天色,看向松酿,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若真要谢谢,不该只是动动嘴皮子,不如请我吃顿饭?刚好这个时辰,夜市也快开始了。”
松酿抬头望天,竟没注意到,天色已暗。回去晚了怕是又要被老松唠叨,一时间,不知如何抉择。
“看来你也不是真心想要道谢,既如此,我也不勉强。”说罢,抬腿就往大门走去。
松酿一着急,抓住他的衣袖,脱口而出“好”。
楚槐卿唤来马夫,嘱咐溪边先行回府。二人相继上车。
松酿环顾车内一圈,还是之前的模样。上次他们在车里相逢,还是她为了求见尚书大人而拦了车驾。
楚槐卿今日话极少,眉眼间皆透着疲惫,说话也不似平日那般夹枪带棒。
松酿觉得,几个月不见,他似乎稳重成熟了很多。
“你看起来很累。”
楚槐卿沉默不语,像是默认,只是倚着车壁,漫不经心地注视着她。
昏暗的烛光下,她面目柔和,娴静乖巧,正用一双小狗般湿漉漉的眸子盯着他。
不知怎么的,他竟晃了神,一时间移不开眼。周围一片寂静,一切似乎都失了颜色,眼里只有她的音容笑貌。
“你怎么了?如果累的话,我改天再请你吃饭也行。”
楚槐卿回过神,轻闭双眼,淡淡道:“没事,我休息一下便好。”
松酿见他如此,安静下来。有些无聊,便掀开车帘眺望沿路的风景。
月上柳梢,皎洁如水。沿路只有几个零星的赶路人。
她望着窗外发呆,天色已晚,除了挂着的灯笼,其实并无什么景致。可她却好似看得入迷,眼睛一眨不眨。
忽的,只觉肩头一沉。
松酿身子一僵,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放慢了呼吸,转过头,心跳一滞。
四下安静,只有马蹄哒哒的声音。
楚槐卿正倚着她睡得香甜。本想叫醒他,可眼前划过他那疲倦的神色,心一软,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睡梦中的楚槐卿面色微红,不似受伤昏迷时的惨白。眉微微蹙着,唇紧紧抿着,呼吸声淡的骇人,似心中有万般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