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的泰然自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松酿的目瞪口呆。两个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退让。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心有些虚。
来来往往的行人吵吵囔囔,路过的车马滴滴哒哒,小娃的笑闹哭喊不绝于耳。
然而,松酿只觉得耳畔寂静无声,宛若空山寥落松子。
她听到自己的钱袋在哭泣!
潇湘阁比起她家遇仙搂也毫不逊色,她今天出门急,本来也没带几个子。
若是进了潇湘阁,只怕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当然,有楚槐卿在,横着回来的几率微乎其微,但那样,她在他面前还能抬起头做人?
她哂笑,将自己的手指又向右偏了偏,装傻道:
“潇湘阁哪有这路边摊有意思,逛夜市自然要吃地道的小吃啦,你看,那家陈记面食就非常不错,以前我和鹿叔每隔几天就会去吃。他家阳春面做的一绝,你可不能错过。”
楚槐卿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却又强忍着不表现出来。
“可我还是习惯吃......”
“人嘛,就要乐于尝试新鲜事物。”说罢,推着楚槐卿便往面摊挪动。
“走吧走吧,保管你吃完一碗就会想第二碗。”
楚槐卿半推半就,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但始终没拒绝。
也只有她才能把请客省钱说的如何冠冕堂皇!
二人到达摊位时,只剩下一桌空着。
松酿赶忙冲过去,一屁股坐在木条板凳上,熟门熟路地朝老板喊道:“两碗阳春面!”
“好咧!”老板热情招呼道。
小摊老板是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干瘦干瘦的,满脸皆是岁月的痕迹。
可一双手却极为有力,大概是常年和面的缘故。
楚槐卿慢慢悠悠在松酿对面坐下,下意识去摸了摸桌面。好在环境虽简陋,还算干净。
松酿见他一副嫌弃的模样,忍不住调侃:“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就是喜欢穷讲究。”
俗话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楚槐卿微抬眼皮,瞟她一眼,“难道谁都要和你似的?”
松酿噎住,懒得搭理他,抽出双筷子,放在嘴里咬着,眼睛时不时往灶台瞟。
见她不搭话,楚槐卿继续问:“你和鹿叔是怎么认识的?”
“啊?”
松酿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人。眼珠子转了转,漫不经心地答道:“斗蛐蛐认识的。”
“你还斗蛐蛐?!”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喜欢的竟是男子间玩乐的物什。
松酿颇为得意地竖起手指头,细数起她的光辉事迹。
“怎么了?我斗蛐蛐可是专业的,鹿叔便是我的手下败将。除了斗蛐蛐,我还赌过马,斗过鸡......上过树,下过海,爬过狗洞,钻过鸡窝,对了,我还打过鸟......”
楚槐卿骇然,喝了口水压惊:“你爹是把你当男子养的吗?”
不,应该是当猴子养!小时候他上个树都会惊动父亲,斗个蛐蛐都会被训斥玩物丧志。
他一个男子却活得不如她一个女子自在,思及此,他便不免有些幽怨。
“这倒不是,他巴不得我像个大家闺秀。可惜,小时候我们四处为家,讲究不了那么多,况且老松那个时候很忙,看我没那么紧,不像现在......”
话音未落,一声长叹响起。恰好此时,老板端着两碗面过来。
汤汁金黄澄澈,泛着点点油光。根根分明的面条上面匍匐着青葱,一粒一粒,甚是饱满可爱,与青菜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水煮蛋被一分为二,对称摆着。蛋白与蛋黄渭泾分明,互不相犯。
“这位客官,好久没见你来了。之前和你一起的公子倒是经常过来照顾生意。”
松酿冲老板笑笑,知他说的是鹿叔。老板将面放下,松酿两眼放光,立刻开始狼吞虎咽。
楚槐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吃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不错?”
松酿一边嗦面,一边问,像个孩子期盼着夫子的认可。
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楚槐卿只觉头异常沉重,渐渐垂了下去。
对面的女子果然笑逐颜开,一副我没骗你的形容。然后,又埋头嗦面,直到一碗面连汤带水都进了肚子。
“嗝!”
楚槐卿:......
见自己又被嫌弃,松酿干脆破罐子破摔,朝老板大喊:“老板,再来一碗!”
本来她碍于面子,只打算吃一碗的!
楚槐卿低头看了眼自己碗中的面,还剩将近一半,吐槽:
“你爹从小没给你饭吃?怎么养出个饿死鬼投胎的女儿。”
此话一出,便收到了松酿的一记刀眼。这个养尊处优的家伙怎会知饿肚子的滋味。
出门在外,遇不到店家或驿站,就只好露宿野外。除了干粮和清水,没有什么可以充饥。
虽然结伴同行的人中总有武艺高强的,时不时去打些野味,不过那味道自然是差强人意。
“你们世家不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吗?”
吃个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楚槐卿顿了顿,将面咽下,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形象。
“我的礼仪教养只针对懂它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懂礼仪教养呗!这拐弯抹角损人的功力他倒是一分没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