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会。”
“唔,那好,回见!”
“连我都叫不动她,你倒很有办法啊!”
冰绡顿足,“我们都是女孩子,自然比你亲厚。”
“有道理。”檀琢意味深长道。
冰绡奇怪他予取予求,怎么什么都不问,却也觉得有些尴尬,不待细究,便脚底抹油溜回去了。
檀琢心中五味杂陈。他这个做哥哥的,竟然不知亲妹妹得了病,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我如今也有一些体面,你勿要自轻自贱”之类的话。也许阿琼正是因这个病的缘故,方才想不开,将他人的浑话都听进了耳朵,不得不自我轻贱的。
檀琢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却从冰绡这里略知一二。大约她们无论性情如何,心思都是极敏感易伤的。这么多年,除了疾病之苦,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不便与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讲的。
“都怪我”,檀琢心中懊恼,“可怜阿琼自幼便没了母亲。”
马车内。
檀琼许多年不在白日里与人相见,此刻身处马车,即便对方是自己亲兄长,亦觉局促不安,只挨着冰绡而坐。
檀琢管不住自己,一见她这样子又忍不住想教训几句,见她飞快看了自己一眼就低头躲闪,便又心软,将教训的话咽了下去。
“阿琼,这些年是我疏忽了。”
檀琼眼有热意,只垂头不语。
冰绡去拉她的手,她没拒绝,一双手却是冰凉。“冷么?”冰绡问道。
檀琼摇头,“我总是这个样子。”
“如此便是体寒了,一会你也跟我进去教郎中看看。”
檀琼又看了檀琢一眼,嗫嚅道:“好。”
车行到王城郊外,前方是一片碧绿的竹海。冰绡教檀琼快看,檀琼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太刺眼了。”
“你这是习惯了夜晚,白日里反觉得光线晃眼睛了。”
“嗯,我夜间视物反倒清晰些。”
行进竹海不多时,一座三层吊脚楼现在人眼前。
车夫吆喝着停了马,檀琢道:“下车吧,就是这里了。”
他当先下去,先扶了冰绡一把,复又将檀琼扶下,“我已着人安排好了,你们去吧,我在马车上等你们。”
冰绡疑惑,他什么时候安排好的。从早上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他便已提前着人飞马来报了么?如此也太费周折了一些,既是相熟的郎中,何不亲自去说呢,倒像是故意躲避似的。
似是察觉到冰绡的疑惑,檀琢掀起帘子一角,对她笑道:“还不快去?”
走进竹楼,两个青衫小童连忙上前相迎。他们应是知道檀琼冰绡二人身份,却不行礼,只称呼“姑娘”,便将两人引上了三楼。
“师父等候多时了,二位请吧。”
只见一须发皆白的清癯老者正面门打坐调息,听见声音方睁开眼来,一双眼丝毫不见浑浊,反而精光四射。
他自称姓唐,冰绡便福身行礼,嘴甜称他为唐神医。老者笑着摇头,“可不敢当,姑娘叫我唐老先生便是。”
冰绡从善如流,“叨扰唐老先生,我最近胃口不好,烦请先生给我瞧瞧。”
唐老先生只略一搭脉便笑道:“姑娘气血旺盛,脉搏强韧,身体康健得很,倒是你旁边这位,看面色便气血两虚,似有弱症。——烦请示腕,老朽仔细看看。”
檀琼还犹豫,冰绡已经捉住她的腕子,直接压到了脉枕上,“老先生请!”
唐老先生刚将手搭到檀琼脉搏上,面色便凝重起来。过了半晌方道:“请另一只。”
“请伸舌一观。”
“姑娘平日可是常常失眠多思,饮食不振,却常胃脘胀气,小腹突出?”
“正是,老先生说的都对……我时常白日睡眠,晚间起来活动。”
“嗯”,唐老先生点头,“凡病三分治,七分养,姑娘往后再不可昼夜颠倒了!”
檀琼羞愧点头,老先生又问,“可是时常手足寒凉,月事不调,头几日小腹坠痛,经量极少?”
“……正是。”
“这就对了”,唐老先生顿了顿,方又问道:“可是常瘙痒难忍,下有恶臭?”
檀琼闻言身子一颤,抽回手便要起身。冰绡用力将她拉住,急道:“这有什么!医者父母心,老先生看我们就如看儿女一样,你若不肯说实话,教人家如何诊治?”
檀琼泄了气,捂着脸抽泣起来。
唐老先生道:“姑娘不必如此。人吃五谷杂粮,是人便都会生病,只要诊疗得当,几剂药下去便好了,为何要忌讳如此?”
檀琼只一味捂脸抽噎,似是抽搐般停不下来。冰绡试探道:“要不我先出去?”
“不,不要走!”檀琼一把拉住她,却仍哭泣不肯回医生的话。
冰绡生怕前功尽弃,一时也急躁起来,“你——”
“欸,”唐老先生摇头,“姑娘莫怕,既然你不肯说,便只需点头或摇头即可。我问你,刚才我说的症状,你可是有?”
见檀琼轻轻点头,唐老先生又问:“你这症状可有五年往上?”
檀琼又一点头。
老先生叹道:“那便是来癸水前便如此了!你怎地这般能忍,若是早些来,便好治了!”
“老先生的意思,现在是晚了么?”冰绡急忙问道。
唐老先生摇头,“这瘙痒异味之症倒好治,按时服药,只需三日便可见效,十日后症状自会逐渐消除,再吃几个月巩固,也就没事了。只是……她的病不在外,而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