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唐啸林曾半是敲打、半是提醒对檀琢道:“玉郎,你娶的姑娘,将来可是要做王妃的。”
檀琢闻言便笑:“舅父莫不是想劝我娶傅家姑娘吧?”
“她与你青梅竹马,又深得傅恒宠爱,娶她为妇,于你有百利而无一害。”
不想檀琢却反问:“如此,我与我父王有何分别?”
唐啸林一时语塞,半晌方道:“那不一样,你绝不会做出他那般心狠手辣、背信弃义之事。”
檀琢摇头,“没什么不同。我只想娶真心喜爱的姑娘为妻,至于朝堂社稷事,如果要以牺牲一女子的一生为代价,那我们这些男儿可真是无面目苟活于世了。舅父,我从前不明白这些,一时起意,已经伤了她一回。往后,便是宁死也不会了。”
唐啸林听了只有苦笑,心道你却是个与你母亲一样的情痴。
嘴上却仍劝道:“若你是个寻常人家的公子也就罢了,可你毕竟是要为一方之主的。两情相悦固然好,可你能保证往后一生一世都是她么?若是到时候才发现她不合适,岂不是白白误了人家?”
檀琢摇头,“舅父似乎对她有所误会。我与她初见时……”檀琢沉吟,忽而笑道:“那时候便已经知道她是个特别的姑娘。舅父,等您见到了便知道,她很好、特别好,做什么都是合适的。”
因他如此坚定,唐啸林方才首肯义女之事。
不想却是这么快就见到了外甥口中这位“很好、特别好”的阮姑娘。
虽披甲戴盔,脸上还残留着因惊吓而导致的泪痕,却也能看得出容颜姝丽,已与儿时那个动辄哭哭啼啼的小小女娃大不一样。
仅从容貌上看,倒是与外甥很登对。
唐啸林心中刚给冰绡判了个“容后再审”,不料她却在惊魂未定之际强撑着与自己说了刚才那样一句话,便教他不得不对她高看一眼了。
唐啸林重新打量冰绡,见她不闪不避,亦目光清亮地回视自己,不禁暗赞:“有些胆识,不愧是阮将军的女儿。”
城门既开,官军大乱,罗仕凯军虽败局已经,可要说彻底占领渡口这座城池,还为时尚早。
三人于城门口一见,心思电转,实则不过几句话功夫。
“舅父,罗仕凯的人头已经留好了,若能以他一人之命换上下将士之命,檀琢还望舅父慎杀!”
唐啸林颔首,“放心!大局已定,你不宜久留于此,速与冰绡回云,我派人送你们。”
檀琢摇头,“不必,回程人越少越好。舅父放心,且记得明早还有一批粮草呢!”
“只留粮草么?”
唐啸林道。
冰绡心中一震,除了粮草外,还能留什么呢?莫不就是檀瑞的性命?
却听檀琢道:“这次不必。”
唐啸林颔首,并未多问。二人与他揖别,便率着先前那百来巡卫,快马疾驰出城了。
待到渡口城的东门已经远远落在身后,冰绡才忍不住问,“你刚才为什么说’这次不必’?”
马跑得太快,风声太大,檀琢似是没听清,“你说什么?”他问。
冰绡索性闭上嘴,向后紧紧贴在他怀里,只一心感受夜色的急速流淌,再也不想别的了。
临近药婆婆处约莫十几里,檀琢勒马,吩咐巡卫各自回稽查司,自己则与冰绡卸了盔甲,信马缓行起来。
冰绡早就出了一身汗,檀琢打打杀杀一夜,自然不必多说,流的汗只会比她更多。
“你好馊!”
马儿慢了,夜风也息了,冰绡嫌弃地抱怨道。
檀琢的鼻尖触到冰绡的脖颈,轻嗅一下:“好意思说我?“
冰绡低头闻闻自己,果然也是味道不妙。
“要是能痛快沐浴一番便好了!”
檀琢笑道:“这有何难,我知道这里不远有处温泉,你若想沐浴,我带你去可好?到时候我在旁边做你的侍卫,帮你看守衣服,以免有登徒子忽然跑出来,抱着你的衣服要挟你做他的娘子。你放心,有我在,你想泡多久、便泡多久!”
冰绡笑着用胳膊肘捅他,“多谢你的好意,小女子宁可馊着,不劳尊驾费心了!”
檀琢心中一动,手臂一用力便将她调转过来,成了与自己面对面的姿势。
冰绡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他的唇舌便顺势攀附过来,藤蔓一样七扭八拐,丝毫不讲道理。
在罗府尚隔着衣服,在马背上,他便更肆意妄为了。
冰绡觉得自己是潮乎乎、馊唧唧,檀琢却从“温泉水滑洗凝脂”想到了“侍儿扶起娇无力”。
接下来便是追问:为什么“侍儿扶起娇无力”?
这个问题是经史子集里都没有的,只有冰绡这本书中才有答案。
可惜,冰绡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告诉他。
檀琢与自己恼怒:“明天就成亲!”
冰绡却与他恼怒:“才不要嫁一只色狼!”
“婚姻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想抵赖么?”
“你胡说!我爹恨不得宰了你,便是青时与你狼狈为奸,也断不会拿妹子与你换银子!”
“谁说的?”檀琢忍不住笑起来,“若是青时答应了呢?”
冰绡目光带着警惕,皱眉道:“你又使了什么奸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