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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温卿辞睁开眼,视野中天花板一片白。
不是竹云坞主卧的吊顶灯。
那个噩梦!
他下意识用力,想要坐起来,然而下一秒身上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失力地倒下。
一个身影从洗手间出来,焦急地跑过来按住他,还不停地按着头顶的呼叫铃,“叫医生过来。”
温卿辞闭了闭眼,再睁开,殷澜迟皱眉强忍着情绪:“哥,你别动,不然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就崩得更开。”
“咳咳咳......她呢?”
“....谁啊?”
温卿辞声音冷了下来,“别装。我知道她来了,是她在叫我。”
身体虚弱,麻药的劲过了,伤口疼得直冒汗。他定定地抬眼看着殷澜迟,固执地等着答案,嗓音沙哑,眼睫颤抖着:“林听在哪里?”
殷澜迟暗骂了一声。
你们俩都离婚了,还问个屁。他决定一口咬死林听没来过,这也是林听临走前吩咐的。
她笑得温和:“等他醒了,闹了,就说他做梦。”
沉默了半晌,殷澜迟捏了捏手指,满脸疲惫和无奈装得非常真:“哥,你是做梦了。昏迷的时候,我一直听见你喊她,没办法我只好回答你。”
“你骗人。”
温卿辞攥着被单,手指一点点收紧,笑起来却比哭还难过,肩膀缓缓垂下去,浑身充满了颓丧和绝望。他闭上眼,低声轻哽:“她真的不要我了......”
第44章
殷澜迟没说话。
他是见过林听的, 只凭昨夜一面之缘很难给一个人下定论,但对方从答应来医院到离开,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友好礼貌。只是这种礼貌中, 自然是保持着疏离的距离。
最直观的便是, 那位前嫂子同她身边的男人交谈熟捻, 也在自家表哥醒后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澜。
她从前同表哥的关系应当是很亲密的。
至少很了解。
连温卿辞彻底清醒后, 没见到她会闹这件事也预料到了。
温柔,却也冷静。
只不过她的冷静是对温卿辞的,殷澜迟没办法昧着良心安慰自家表哥。毕竟, 对方看起来是真的不在意他了。
“哥,你们都离婚了。”殷澜迟沉默了几秒道, 虽然他没听小姨说过这件事, 但温卿辞既然和林听离婚了,那肯定是感情不和, 如今这样苦苦纠缠,“何必呢?”
何必呢?
这句话温卿辞从巫隗那也听过一次,他也说,何必呢?
每一个都在劝他放手, 可只有温卿辞自己清楚。
他放不下林听, 也没有办法放下。
病房内一片静谧, 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和男人压抑到极致的悲伤。
殷澜迟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家族里还算能治得住温卿辞的小姨温淑曼也在国外还没联系上,他感到很不解, 眉头紧皱:“哥, 这几年你到底怎么了, 以前的你不会这样子的。”
他和温卿辞幼时曾短暂相处过,再后来就是两人都成年才接触多了起来。只是在小姨即将出国那段时间, 见过爷爷和父亲为此大发雷霆,听意思是怒骂小姨夫司兴文不是个人,苛待了小姨和表哥。
虽不算非常了解,但印象中,这位表哥从来都是矜贵得体而又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
学业出众,事业有成,在同辈人乃至是他们的父辈中甚至都远不如温卿辞的成就。殷澜迟读书期间,温卿辞狠辣果决的商业手段就曾在校园内广为流传,那时候他的同学们就对他十分敬畏和崇拜。
他是高高在上,外热内冷的冷血资本家。什么时候会出现眼下这样狼狈的模样——
居然也会因为另一个人而失魂落魄吗?
其实在听到温卿辞结婚了后,殷澜迟的第一个想法是:表哥这样看着温润儒雅,实则冷血薄情的人,竟也会喜欢上旁人?
温卿辞静静地睁开眼,盯着虚无的天花板,声音轻颤:“我爱她,可是从一开始我就走错了路。”
他远远地仰望着那抹光芒,走进了一条错误的深林岔路里,然后为了弥补这一开始的错误,他开始不断地在森林里毁掉其他树丛,想要来挽救第一次的错误。
可是,当越往后走,他就越不安地发现,这个错误迟早都会被揭开。
他的婚姻,就像一摞已经倾斜,却靠着碗柜门的碗。只要打开碗柜,这些碗就会碎掉,于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碗已经破碎了。
温卿辞不想。
所以他自欺欺人,想尽了办法拖着不打开这扇门。
可墨菲定律里,面对包含糟糕结果的两个方向时,越是不想它发生,这件坏事发生的概率就会越大。
在车祸发生前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里,他都在恐慌。
每一个见不到林听的时间里,他都在害怕。
殷澜迟陷入了沉默。
一时震撼,让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把你的手机给我用下。”温卿辞手臂动了动,他想抬起来,然而牵扯到了胸膛的伤口,脸色骤地苍白,额角上冒着细细密密的冷汗。
殷澜迟见状连忙让他别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哥!你伤得多重自己不知道吗?别动了,你要干什么我帮你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