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这不怪你的。”温卿辞握了握林听的手,她的手冷得刺骨。
但林听没应。
她抽回手,甚至都没有看他一个眼神。
李秀英趴伏在林建华手边老泪纵横,闻言,回头看向两眼无神的林听,心里更难过:“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啊。卿辞说的没错,这怎么能怪你,爷爷爱你都来不及,只是人各有命,谁也说不清意外哪天就来了。你不要钻牛角......”
她的宽慰似乎并没有起作用,林听安静地看着林建华的遗容,一颗眼泪也没有落下,像是沉浸在了旁人进不去的世界里。
谁也进不去。
因为巨大的精神打击导致身体亏空,林听和李秀英被温卿辞强制要求住院。李秀英很配合,她年纪大了,虽说悲伤,但人生经历过的八十多年让她逐渐看开了许多。
世事无常,人们总要分开的,只不过是突然与不那么突然的区别罢了。
但林听无法想通这一点。
她每天都很安静地靠在床上,眼神空洞没有定点,有时会怔怔地盯着某一处发呆。温卿辞每天晚上都睡在她的病房里,却不能靠近她。
因为他一旦靠近林听,林听就会发了疯似的反抗,尖叫,挣扎。
仿佛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可其他人来,就不会这样。她乖巧地由着护士输液,顺从地张嘴吃下护工喂来的食物,医生和她打招呼时,她就算不说话,也会看过去算是回应。
只有温卿辞不行。
林听不能接受他的靠近,更别提这样亲近的举动。
有一天,他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时,甚至听见新来的护工私下聊天:“vip病房的那位病人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啊?怎么看他们总是在一起,却隔得很远,都没有说过话。”
“什么啊。”另一个护工连忙阻止他说下去,解释道:“那是温总和温总太太,温总你知道吧,医院就是他们家的。”
“啊,夫妻?那他们怎么像是不熟啊,我第一次见着,还以为他们有仇,温太太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温总,难得一瞥眼神里都带着寒意。但是好像除了温总,温太太对我们都挺好的,哎你说——”护工忽然压低了声音,“他们是不是要离婚了啊?”
离婚。
温卿辞捏着报告单的手指紧收,手背上浮起青筋,指节泛着劲白,将纸张掐得生出许多深深的褶皱。
这些天,林听的态度明眼人可见。
他隐隐有不太好的预感,却没往这方面想过。
“哎哎哎!别瞎议论,你不想要工作我还想要呢!”老护工这下再也不想跟她多说什么了,避之不及地摆摆手,“我先去忙了。”
回到病房,林听靠着升高的床看向窗外,并没有因为开门的动静而扭头。温卿辞走过去,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唇角笑意温柔:“听听,医生说可以给你吃点小零食了,我让人去订了你喜欢的草莓蛋糕,除了这,你还想吃点什么?”
原本还看着窗外风景的林听,缓缓闭上眼,一副不愿多看的模样。
温卿辞僵了几秒,随后弯唇语气温柔:“那你好好睡,我就在这坐着陪你,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料想中的无声。
温卿辞盯着林听安静的睡颜看了会儿,指尖微动。须臾,他想到什么,点开手机。
【让人过来,看着点。】
林听的状态很不好,只有真的熟睡后才可以接近。于是清醒时,温卿辞只能看着她每天坐在那,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这些天,她时常呕吐,整夜整夜的失眠,大把脱发。吃进去的饭,没多久又吐了出来,短短几天,瘦了差不多有十斤。
直到李秀英恢复后,来跟她说了一会儿话。
温卿辞等在门外,背靠着冰冷的瓷砖,明明开了暖气,却仍旧觉得有些冷。不知道李秀英到底跟林听说了什么,但是那天晚上,林听没推开他的拥抱。
她缩在他的怀里,身体轻轻地颤抖着。
一开始只是压抑地呜咽,在他轻声说了句“哭出来也挺好的”后,忽然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哭,很难过很难过地哭着。
温卿辞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眼泪浸透了自己的衣服,无声地哄着孩子一样的林听。
那晚像是哭干了林听所有的眼泪,此后,她再没哭过。
林听恢复正常了。
至少,看起来是。
她给父母打了电话,告知爷爷去世的消息,他们表示现在走不开,会尽量在葬礼那天赶回来。“你长大了,要学着处理这些了。替我们照顾好奶奶,让她不要太难过。”
林听笑:“怎么会不难过。”
没等林家夫妇说什么,她便挂断了电话。
然后向林建华的至交好友们告知了这件事,至于桐华镇的邻居们,林听只和平日里与林家来往还算多的几人说了。
一切事情,她处理得非常冷静沉稳。可面对温卿辞,又恢复了不冷不热的态度,仿佛那晚的失态不存在。
钟烟在第二天就赶来了医院。
她在网上看到了视频,以及直升机和他们回北城时被人拍到的车牌和一点点背影,立马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