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卿辞看着林听微红着的眼眶,眼睫也湿润着,像是刚刚哭过的模样。他突然想起林建华去世后,林听窝在李秀英怀里无声流泪。其实她很少哭,只有因为重要的人,才会如此伤心难过。
就像现在这样。
可这一次,她却是因为柏青。
“就因为他?”温卿辞脑海内一片乱哄哄的,他忽然意识到柏青在林听的心里已经占据了不可动摇的地位。
那他呢?
林听重复着温卿辞口中的字:“就?”
她忽地愤怒起来,心里的那把火在这一刻腾的烧得更旺了,林听不怒反笑,直视着他漆黑的眼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什么叫就?温卿辞,我们也都不是傻子,别装糊涂。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你心知肚明!我就问你一句话——
柏老师的这份工作邀请是不是你指示季斯裴去做的?”
在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后,温卿辞憋了很久的解释突然间烟消云散。
此时裹挟着饭菜香的温柔春风溜进了走廊里,有家的气息,却并没有缓和两人之间的僵峙的氛围。温卿辞在那双冷漠愤怒的含情眼中忽然失声,半晌,他才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承认了。
“是,是我让季斯裴去联系的。”
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车辆川流不息的汽笛声忽远忽近,楼下患者们的聊谈声也仿佛被隔绝在外。阳光照耀在温卿辞的后背,他看见走廊的地砖上,自己的影子是那样的长,那样的孤独。
林听离他远远的,冷漠地看着他。
她轻笑了起来,澄澈的眼眸弯曲成月牙的形状,笑意快要溢出眼眶,温卿辞微怔。
但下一秒。
他才发现,那笑意未达眼底,冰冷至极:“你看,你都承认了。”
林听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弯着眼眸:“如果不是你,那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把他塞在季斯裴的公司里?你那样的讨厌他,却开出一个如此优渥的条件,还找了中间人开口让他无法拒绝。但不得不承认,这份活确实能给柏老师带来更高的声誉。”
“可是,你是这样好心的人吗?”
林听缓缓收声,盯着温卿辞。
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柄锋利的刀刃,扎进温卿辞跳动着的心脏。
她自问自答,给他下了一个定论:“可惜你不是。”
你只是一个满嘴谎言,彻头彻尾的骗子。
说不清的疼痛疯狂撕扯着心脏,比玻璃扎进手心深处时,比车门重重砸在指骨上时,还要疼。
“林听?”身后的走廊传来柏青温柔的呼唤声,林听转头去看他,喜笑颜开地挥了挥手。
再转过身时,笑容瞬间尽失。
温卿辞说不清楚此刻的心情,他也不想在柏青面前低了身段,舌尖重重地抵了抵牙根,下颌锋利,甚至带有几分挑衅地看了眼穿着病号服的柏青,可开口时却透着几分难掩的自嘲:“如果真是我,你们连半分证据都拿不到,更别说会让你看见视频。”
他的自嘲,在林听看来确实更嚣张的挑衅。
“是啊。”林听听得咬牙切齿,“像你们这样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连是非黑白都可以面不改色地颠倒,这点小事又算得上什么呢?”
她抬起通红的眼,不知是之前难过的,还是气的,轻笑:“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没让人下手太重啊?还留了柏老师一只手能动,嗯?你说不是你,那还会是谁?柏老师与人和善,是真正的不计较,温柔,而你,是假的,是装出来的。除了你,没人可能会这样故意伤害他。”
这一句一句虽是质问。
可也早已下了笃定。
她打心底的就认为,柏青受伤是他做的。
温卿辞极力压制着眼底的情绪,可连呼吸都困难,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理智死死地压制着怒意,他看着林听的眼睛,甚至有些糊涂地竖起了手指发誓,一字一顿:“不是我,我只是让季斯裴想办法请他去给那个叫什么的女明星拍照,其他什么也没做。”
“如果是我做的,我一定不会解释这么多。”
但林听沉默着。
温卿辞注视着她的表情,看着她冷漠坚硬的眼神,心脏里像是被人用一把带刺的钢刀狠狠剖了一刀,空落落的,灌着割人的风,粗暴胡乱地搅弄着,一片血肉模糊中,他疼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了。
“其实,我的解释也没用。”他咬着牙,强忍着,眼眶很红。看向林听时却仍抱有最后一丝被信任的渺茫希望。“对吗?”
因为,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在那一刻就已经成立了。
他在沉默中等待着,期待着。
期待林听可以反驳他的这句话,告诉他“不是的”。
但没有。
安静到只有风声的走廊尽头,阳光都少得可怜。刚刚撒在他身上的那点点光辉,也在时间的流逝中被云层遮挡,逐渐消失了。
面对他的触动,林听很平静地弯了下唇角:“狼来了的故事,相信温总肯定听过吧。所以,你要这样想,那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