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着后面的空白页,还有很多,近一半。
她写下日期,只稍稍想了会儿便动笔。
今天好像踩在了棉花糖上,软软的,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因为,我好像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
虽然他有些特立独行,虽然学校的人好像都不喜欢他,不过,我觉得他很好。大概是因为我在他那儿,感受到了一种“正常”。
我从来都不是“正常”人,从小时候我就知道。
我在他人眼中如易碎的琉璃,亦或是半枯的古树,生命薄弱如一张纸大概是我身上的标签。可在江祠眼中,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的眼睛很锋利,以至于我每次在他眼中看自己时,总觉得像在被审视。但久了也就不怕了,于是我看到了我自己。
他眼中的我,好像很有生命力,像是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也像是热烈灼华的太阳,就像正常的,普通的高三有活力的女生。
哪怕他知道了我的易碎,对我却依然和原来没有差别。
我渴求了很久,可以说,我一直都在追求那种正常的生活,想要融入普通的生活,想让生病成为柴米油盐中可以吹走的一抹炊烟,而非压在我身上的沉重的标签。
可大抵这十多年的病痛包围早就让人记忆深刻,让我永远都摆脱不了那沉重的大山。我感恩感激感动那份关心,却也隐隐背上了山。
江祠是第一个没有山的人,和他相处就像是在平原草地奔跑,春风轻抚,阳光和煦,一切都是惬意的。
我第一次在他眼中感受到了,我就是个正常人,只是生了个病,但我的生命力依然顽强旺盛。
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高山流水遇知音也是这般吗?
江祠这人,虽然学校里那么多人不喜欢他、怕他,可我觉得,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虽然他看着很凶,很冷,还很拽,有时候说话也是吊儿郎当的,可他也会说谢谢,会帮我解围,会送我回家。
还挺有趣,他不是别人眼中的正常人,却是我眼中的正常人,我非他人眼中的正常人,在他眼里却是。
前几天刚看到亚里士多德的一句话,“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
或许,我们都是自己的神灵。
日记写完,余顾觉得脑子都空了些,像是把原本乱糟糟的毛线球用笔顺了顺放到了角落,空出来的脑袋正好用来学习。
余顾拿出一套试卷,又摁了计时器开始计时。
时间到,她放下笔,拿过红笔开始对着答案批改,在错的题目上标注,看解析,如果还不懂,就摘到错题本上,第二天回学校去问老师。
等全都收拾好上床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余顾轻手轻脚地上床,生怕拖鞋在地板的声音被听见,毕竟房间的隔音有些差。
夜色很深,藏匿着各色的梦和愿望,静悄悄安眠。
这周徐牧依旧没有来,只在中途来了一天,那天他和老师调课,将他们前几天的课花一下午补了回来。
那是大家第一次在徐牧脸上看到疲惫和憔悴,往常徐牧的状态都很好,可那时候大家第一次觉得可能徐牧上了课就能晕倒在讲台上。
他们不知道徐牧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知道,一定不会是好事。于是那天是上物理课以来,听得最认真的一次,每个人都趁着徐牧在的时候抓紧时间记笔记。
周六考完试,余顾看着日渐升高的太阳,想了想这时候跑步的可能性,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算了,我还是晚上吃完晚饭出去散步吧。”
九月傍晚的天依然像是天仙打翻颜料,又加水渲染,画出来一幅带着江南的晚霞,绮丽飘逸。
余顾吃完晚饭出门,这时候风是温凉,太阳也不强烈,还有逐渐显露的月光,舒适宜人。
余顾不想被家人发现她在跑步锻炼,便散步走到了有些远的地方,沿着一条小溪开始慢跑。
她跑得不快,慢慢地,边跑还边看着周围的风景。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却听到了些声音,像是老人疼痛时的□□。
“哎呦,哎呦——”
听着声音就觉得疼。
余顾停下脚步转向巷子,就看到一位老人摔倒在地,扶着墙想要站起来,却又一次摔下去,苦苦挣扎却还是起不来。
“您没事吧?”她小跑过去将人扶起来,抬头对上老奶奶的脸时,余顾脑中闪过一丝熟悉感。
“诶唷,谢谢侬了小姑娘,”何莲念抬头,看到余顾时也顿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说,“你是不是那天晚上问路的那个小姑娘?余祠弄那个?”
“啊!是奶奶你啊!”余顾终于想起来,那不就是江祠的奶奶吗?
“奶奶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呀?这一跤摔得不轻。”余顾皱眉,帮老人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诶没事的没事的,我回家贴个膏药就好了。”何莲念笑着,拍了拍余顾的手算作安慰,“就是可能要麻烦小姑娘你扶我回家了,我一个老太婆这么走是有点费劲了。”
“没事的,您不说我也会扶着奶奶回家的。”余顾蹲到地上拿起奶奶的竹篮跨在臂弯,又穿过老人的臂弯,将老人扶住,轻声问,“这样可以走么?”
“可以的可以的。”何莲念点点头,“麻烦你了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