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的时候,大家都在安静自修。余顾正在刷题,题目大概有点难,她皱着眉,笔杆摇动在草稿纸上写满了大半页,在没有算出答案后又返回上面的步骤检查,很仔细地用笔尖戳着那些公式步骤,嘴里嘟嘟囔囔无声念着那些步骤。
江祠很浅地笑了一下,觉得余顾做题也让人觉得可爱,原本纷乱烦躁的心绪也都稍稍被摒弃到一边,唯余安静。
晚自修结束,两人一同回去。余顾还是先去操场跑步,跑完了才和江祠慢慢走回家。
回去的路上她也还在回忆今天背的《蜀道难》,背完之后便感叹了一句:“李白的诗,读起来真的有一种荡气回肠的感觉。”
“就是有些字不太好写。”
江祠走在一边,闻言弯了弯嘴角,“毕竟是盛世的象征,当然意气风发荡气回肠。”
“可是李白早年间也收到过挫折,也不是永远一帆风顺意气风发。只能说,他比较洒脱,让自己从逆境中走出来,这样逆境也变成了一种顺境。”余顾有些不认同地反驳。
“逆境也能成为顺境吗?”江祠心念一动,重复着喃喃这一句。
“当然可以,只要心里是意气风发的,那么无时无刻、随时随地,都能变得意气风发,也都能化逆境为顺境。”余顾一双眼睛亮莹莹的,比路边明亮的灯光、天边皎洁的月亮都要有光芒。
她看着江祠,想到那张照片,声音很软却也坚定清晰。
“江祠,你也可以的,也可以意气风发。”
因为你本就是风华正茂的少年。
之后回家的一段路两人都很沉默,江祠一路在余顾说完后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走到余顾家门口,沉默才被打破。
“我到啦,你回去早点休息。”余顾回头看向江祠,
“好,晚安。”江祠点点头,转身踏进黑暗。
夜晚的巷子很安静,只有几声别家犬吠,还有其他人家的电视声,余顾推开门进去,关门留下嘭的一声。
她不知道,江祠的“好”,回答的是她之前那句话。
“江祠,你也可以的,也可以意气风发。”
“好。”
周一早上,江祠起床的时候,看到何莲念已经坐在客厅继续缝杨梅球,布满皱纹的手有些颤抖地穿针,穿了好几次才穿进去。
余光看到他起床了,便说:“这几天早饭你自己做一下,我的饭你王叔说了会给我带过来,你不用操心我,在学校好好读书。”
“嗯,如果有不舒服,必须要和我说。”江祠皱着眉,老太太总是这样,有什么不舒服就藏着憋着,也不去看医生。
“知道了知道了,你在学校好好读书,我好着呢,用不着你多操心。”何莲念笑骂他一声,“比我这个老婆子还啰嗦。”
到学校的时候也很早,江祠坐在座位上算着三年的学习内容,在想怎么分配自己的时间去学习,如果效率最大化。
余顾到的时候,就看到江祠坐在座位上圈圈写写,像是在算什么东西。
“早啊,今天怎么这么早?”
“早,大概是想化逆境为顺境吧。”江祠打了招呼,但后面的话说得有些轻,还有些迷糊的余顾并没有听得很清楚。
她放下书包,准备拿出课本趁着早读还没开始抓紧时间再背个两首古诗。
正要开口,就感受到身边好像穿过一阵风,转头时原本坐在座位上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从后门跑了出去。
那么急,是做什么?
江祠看了眼时间,觉得徐牧应该已经上班了。
不想耽搁太久,他跑去办公室,正好碰上提着包走到办公室前面的徐牧。
“嚯,江祠,这么急匆匆,怎么了?”
“徐老师,我想试一次。”因为是跑过去的,江祠的声音带着微喘。
徐牧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眼里的笑意渐渐漫延开来,像是打心底里的高兴,他笑了笑,“好,你有这个想法,那我肯定竭尽全力帮你。”
“你先回教室吧,自己把高中的具体那些知识点都看一下,心里大致有个数,到时候我和各科老师说一下情况,看一下怎么安排合适。”
“好。”江祠点点头,眼里不似平常那般黯淡荒芜,像是藏着一抹晨曦的光,在渐渐升起。
回到教室的时候,他看到余顾坐在窗边读书,声音映着早晨的阳光,充满了希望。
坐下时眼神一瞥,看到她桌面上的便签纸上的句子,同样简单又裹着意义和力量。
【今日句摘】
最长的路也会有尽头,最黑暗的夜晚也会迎接清晨。
——斯托夫人《汤姆叔叔的小屋》
看到江祠回来,她放下书本,转头和他拉近点距离,小声问:“你刚刚怎么了?那么急匆匆的?”
江祠的心脏不可避免的跳动起来,为即将说出的话,为即将面对的事情,紧张又兴奋地跳动着,一下一下,沉闷又激荡。
他看着牛皮纸便签上的黑色字迹,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曾经才会出现的少年意气,声音清冽干净。
“去迎接我的清晨。”
余顾并没有get到江祠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受到江祠的兴奋、紧张甚至还有些开心,这是她第一次在江祠身上看见这么多的情绪,和往日荒芜颓丧完全不一样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