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徐家茶楼降价卖淮山绿之后,乐水居从门可罗雀彻底变成无人问津。
除了一些老茶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过来点两杯茶之外,新客几乎没有。小二姐们头发都要愁白了。
可偏偏主家却不着急,乐水居中上至掌柜下至伙计都闹不明白主家到底在干什么。
不少人心里都打起了鼓,寻思着要不要跑路。
没成想,十余日之后,府中少夫人竟然带了几个婢女过来,说是要暂时接管乐水居,掌柜的去请示过大公子,结果发现大公子也默认了。
这一下彻底将乐水居众人弄懵了。
少夫人一无是处,哪里懂得经商,甚至比二小姐还不如。
让少夫人接管乐水居,这是要彻底放弃乐水居么?
不少人想到这里之后就已经在暗地里收拾好了行礼,打算再观望一下,若是情况不对就立刻跑路。少夫人却并不着急立威,而是将乐水居后院单独隔开,辟出一处单独的院落,自己并她的丫鬟新竹在后院捣鼓,说是什么要“制作新茶”。
一时要大口黑锅,一时又要厨房灶炭,一时又要干燥木柴,还要什么竹编篓、筐、托盘、篮子之类的物件。
众人只瞧见后院热火朝天,白烟袅袅升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后院研究新菜呢。
这叫什么制作新茶。
大家伙儿都觉得少夫人这纯粹是胡闹。
她一介文弱书生,喝茶还差不多,会做什么新茶。
反正茶楼上下皆是不信,打算等着看苏问筠出丑看热闹。哪里晓得,不过短短数日,少夫人竟然真的制出了新茶。
那一日,乐水居众人皆无精打采地在前院等候客人上门,有些人干脆已经自暴自弃坐在门边磕起了瓜子。
可忽然后院传来一阵异样的香气。
怎么说呢?
这股香气就彷佛是从天上而来,驱散了众人心间的燥意,醇厚中带着点霜后的清冷,又如同枝头的心雪,叫人一瞬神清目明通体舒泰。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这股香气究竟是什么,从何而来之时,只见少夫人大笑着从后院疾步而出,手中还拿着一罐细白方口的瓷罐而出。
那股醇香浓郁的香气随之飘过,就是方才那股香味没错。
直到后来大公子随着少夫人来到乐水居中,在后院待了足足两刻钟后,才宣布白家新茶制成。
众人哗然一片。
可在接连尝过少夫人制作的那古怪新茶之后,每个人的眼睛都瞬间亮了,同时,每个人心头都升起了一股念头。
那便是——白家茶业将更上一层楼!
大公子向来清冷正经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抹笑意。
接着在少夫人的张罗下,众人忙活起来,定下今日白家茶楼重新开张。伙计们开始按照少夫人的吩咐,兵分三路进行着开张计划。
一路沿街宣传新茶之事,越夸张越吸引人越好。一路在前堂摆好长台和茶叶、茶壶、茶具、茶灶等用具,预备好招待客人。一路在后方准备着油纸、茶罐、制作好的茶叶,预备着稍后包装给客人带走。
所有人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已经冷清了数日的茶楼在这一刻,如同在死水中扔下了一块石头,一瞬间活了起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苏问筠吩咐好了众人之后,站在二楼走廊之上,胸有成竹地扔下这句话,便同着白嘉年进了雅间品茗。
如今已经过了三刻钟的功夫,茶楼里依旧冷清,外街上也不见什么动静,楼里的伙计们虽自信满满却也难免心里打鼓。
侍书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却也没见过世面一般。
苏问筠忽然展颜一笑,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旁边依旧淡定的白嘉年,十足好奇道:“嘉年,你难道不担心么,就不怕没人来?”
她这话着实有些没理。
分明是她自信满满说可以拯救白家茶楼。
如今却来问他担不担心,该担心的不是她么?
白嘉年没有错过她如孩童般的好奇心,拨弄着鸽血石佛珠的手指停下,将之放在桌面上,佛珠和红酸枝桌面碰撞,发出一道轻微响声。
他端起面前盛放的一杯清茶,轻轻晃了晃,茶杯是汝窑的天青瓷,片片冰裂纹如同碎冰一般铺在内壁之上,中间是澄亮的茶汤,中间的茶叶纤细、卷曲、如同一根毫针一样在茶水中竖立着,茸毛周身竟凝结着细微的水珠,如同奇景。
更兼之茶叶含绿隐翠,嫩青无比,完整得如同依旧在茶树枝头一般。
这茶只是初观,就已经极其震撼人心。
更别提品尝。
白嘉年端茶至唇边,压着薄唇倾斜杯口,微抿一口,澄亮的茶汤润湿唇角,在灿金的日光之下,散发出异样的光泽。
苏问筠瞧着,眸色微深。
“如何?”
她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某股念头,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品茶上。
其实她并不担心。
言语间毫无紧张担忧之感,一派坦然淡定。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
白嘉年心间忽然起了一抹兴致,放下茶杯,微蹙眉头,竟摇了摇头。
“不如。”
“不如什么?”
苏问筠没想到他会这反应,眉眼间登时有些急色。
前几日她亲自泡好茶,让他品尝时,他可不是这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