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辙缓一口气,如实说道:“是西弗吉尼亚州人,偷渡来这里的,还有……长期吸/毒史。”
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沈听择闻言垂下眼,发出一声很低的嗤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许辙看他这副样子,又抬眼看了看那盏刺眼的红灯,心里跟着莫名很堵。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三个小时,可裴枝冲出去为沈听择挡枪的画面还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楚。
记得她因为巨大冲击后仰的脖颈,记得她血色尽失的脸,脆弱得好像风一吹就会消失。
更记得那一瞬他心里的震撼,几乎翻天覆地。
说实话,这种自我牺牲式的爱情在他的认知里是可笑的,甚至愚昧。人这一生,得过且过,谁没谁不能好好过,根本犯不着为谁搭上一条命。
可当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有多狭隘。
那年沈听择为救裴枝出车祸的伤痛还历历在目,而如今裴枝中枪,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同样两个人,换了时间,换了地点,却依旧隔着一扇门,共生死。
到底要什么样的结局才能配得上他们这一路的鲜血淋漓。
许辙不知道。
一旁凯莉的眼睛早就哭肿,她没坐,半蹲在墙角,身上还沾满着血迹,妆全花了,模样狼狈至极,双手痛苦地抱着头,嘴里不停喃喃着自责的话。
沈听择偏头看她一眼,声音疲惫地打断,“不关你的事。”
眼泪又开始流,凯莉摇着头,像是陷入魔怔了,独独重复那句“都怪我”。
就这样两秒,沈听择猛地站起身,一把将凯莉从地上拽起来,按在墙上,压着怒气吼:“裴枝不会有事,也没人怪你,所以别他妈的在这跟哭丧一样,听清了没?”
凯莉对上沈听择通红的双眼,吓得一通哭腔没收住,眼泪鼻涕一块儿流下来,但嗓子像被哽住,说不出话,只愣愣地点头。等沈听择松了手,她身体软得顺着墙壁往下滑。
许辙看不下去地拉她一把,紧接着下一秒手术室的门被推开。
里面手术用的强光透出来,刺向外面三人的眼睛。
沈听择花零点一秒的时间反应,却突然没有了勇气上前,问一句病人怎么样。无人在意的侧面,他手背青筋暴起,整个人因害怕而微微发抖。
他怕,下一秒医生会告诉他,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裴枝,他该怎么办。
好在医生只是扫了眼在场的三人,问:“Who is type A blood?”
沈听择无声后退一步,凯莉也抽噎着摇头,许辙适时往前,“I am.”
医生点头,“Follow me.”
匆匆两句,许辙跟着医生离开,手术室的门再次重重关上。
审判迟迟没落下。
而这夜就快要过去,外面天已经有点亮了,太阳初升。
又是一个艳阳天。
沈听择揉一把脸,哑声对凯莉说:“你先回去吧,没必要在这熬。”
凯莉置若罔闻,没动,亮着的屏幕上是刚和裴枝加过的微信,还停在那句——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她站起身,回一句我去洗把脸。
说完没给沈听择继续赶她走的机会,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凯莉走后的几分钟里,沈听择还是保持着那种很颓的坐姿,握在掌心的手机又进来很多信息,最新那条的是De Beers发来的。
他垂眸沉沉看着,然后划掉,点进通讯录,拨了个电话出去。
那头嘟声长达半分钟才接。
太久没联系,连问候都变得生硬,“没打扰你睡觉吧?妈。”
相比之下薛湘茹显得平静,还是那副不怒自威的声嗓:“刚跟王厅长他们吃完饭。”
沈听择愣了下,他忘了国内现在是中午。
“找我有事?”
“嗯。”沈听择握紧手机,深吸一口气开口:“你和爸有医院那边的人脉么……最好是有治疗枪伤经验的。”
不出意料的沉默,沈听择听到薛湘茹和旁人说了声抱歉,然后窸窸窣窣一阵,那头静得可怕,紧接着是薛湘茹拔高的音量,“你受伤了?”
沈听择很快否认:“不是我。”
“那你?”
“是裴枝。”
又是长久的静默,薛湘茹声音沉下来,“你再说一遍。”
沈听择照做。
愠怒夹着不满纷至沓来,薛湘茹质问:“你们不是分手了?怎么……”
“妈,我从来没同意过分手。”沈听择头向后靠着冰凉的墙面,双眼通红,也失了焦距,像又回到那年:“我知道那段时间你见过她,具体说什么做什么我不清楚,但肯定给她施压了对吧?”
他太清楚薛湘茹在官场上惯用的那些伎俩了——
不动声色、以退为进。
“你知道么,那时候她奶奶刚去世。”薛湘茹不吭声,沈听择就自顾自继续说:“我怕她会钻牛角尖,我也……确实没能力承诺她什么,所以这三年是我给她,也是给我自己的时间。分开确实是当时我们最好的选择,但期限有且只会有三年。”
薛湘茹不置可否地问:“那你们现在……”
“是,复合了。等我回国,我就跟她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