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及心脏万分之一疼。
这是公众场合, 山顶上还有很多人, 她竭力压抑着, 不让自己哭出声。
肩膀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依旧有一些破碎的啜泣声传了出来。
却比那种嚎啕大哭,更让人心揪。
季言裕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高大颀长的身躯也微微一僵,征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伤心和悲恸。
他低眸,就看到小姑娘一副被全世界都抛弃的样子,对地面硌人的石头和脏乱的泥沙也不管不顾。
跪坐在那儿,哭得撕心裂肺,椎心泣血。
小小的可怜的模样,让他整颗心脏都极具紧缩疼了起来。
“宛……宛宛。”
季言裕试着去把她抱起来,却发现她格外地轻,眼睛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空洞无神。
任由他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
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娃娃。
凌晨的风却突然变得严寒了起来,毫不留情地钻入人的衣缝里,刺骨而凛冽。
桑宛渐渐无声地流着泪,用力抓住他的胳膊,眼底满是脆弱与无助。
像是一时间,得了失语症。
怎么也说不出来话。
“季……”
“季言裕。”
三个字,就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回琅城。”
“找……找外婆。”
桑宛的下唇已经彻底被咬的血流不止,偏生她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似的。
这一刻,完全失去了行动和思考能力。
季言裕强忍着悲伤和心疼,连忙找到了山顶的工作人员,坐缆车下去。
好在,这边的工作效率很高。
半小时后,彻底从亥山下来了。
随之而来的,第一缕日出也逐渐浮现在东方,灿烂而热烈,在山顶欣赏的人都分外被这美景震撼,拿出手机纷纷拍照录视频。
而桑宛和季言裕,却无暇抬头欣赏。
他只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打了一辆车,把小姑娘抱到到了车里。
桑宛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一样,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眼泪几乎快要流干了。
“季言裕。”
“我没有家了……”
“外婆走了,再也没有人无条件爱我了……”
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像外婆一样,不因为任何外物而无条件无理由地爱她了。
“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她的养恩。”
“季言裕,我好难过啊。”
桑宛趴在他的怀里,泪水已经沾湿了他的衣襟,男人却浑然不觉,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以后,还有爸妈,姐姐,想想,都是你的家人。”
还有——我。
会无条件无理由地爱你。
只因为你是桑宛。
桑宛不知哭了多久,彻底哭累了昏了过去。
鼻尖红彤彤的,眼睛周围已经肿了,唇上一片血肉模糊,鲜艳的血还在缓缓地流淌着。
看得季言裕心脏上像是被狠狠地剜了一刀。
他先带人去了医院,简单包扎治疗了一下她的伤口,就马不停蹄地遵循小姑娘的愿望,往琅城赶过去。
清晨八点。
小镇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起了床,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早饭,聊着各种趣事,温馨而美好。
桑宛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刚好开进镇上,慢慢地,往外婆家的方向走。
她一阵窒息涌上心头,差点呼吸不过来。
尤其是,离得越近,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小院子里像是被一片乌云笼罩着,不见曦日,院子的门口,也再也没有那个乐呵呵又慈祥的老太太。
在门口等她放学,等她从外地回来。
笑着摆手,做一大桌子菜给她吃。
每天都打扫她已经接近十年没住的房间,给她做棉鞋,偷偷把自己攒了大半辈子的钱给她。
桑宛越想,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就越强烈。
她死死地咬着牙,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下车。
然后一步一步,往那个虽然破旧苍老,却承载着她所有美好童年回忆的小院子里走去。
李婶恰好出来,见她来了,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小宛,来见你外婆,最后一面吧。”
在她的陪同下,桑宛迈着步子,极为轻缓地,一下一下,走进屋子里。
床上躺着一个老太太,笑得安详,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如果忽略,停止了呼吸的话。
桑宛颤颤巍巍地走过去,跪在了床边:“外婆,不孝孙女来晚了。”
空气中格外静默,也没有回声。
季言裕跟在她后面,进来之后,也跪了下来。
像是以这种方式陪着她。
在心里暗暗地对床上已经逝去的老人发誓:
外婆,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宛宛的。
季言裕,用他的命起誓。
也谢谢您,曾经给予宛宛的温暖和爱。
他对着床边磕了三个头。
一身西装裤上跪上了泥土也浑然不在意。
季言裕跟李婶都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一刻,把时间交给他们祖孙俩。
屋子里依旧还是从前的摆设,炉子里的碳火还没有烧完,桌子上还有昨天晚上的剩菜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