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放哪儿了呢?我怎么没找到啊?”
少年的声音隔着几个房间传过来,时忧关好橱柜的门,洗了洗手,从厨房探出头,一边甩干净水,一边扬声,“就在鞋柜——”
刚出口就是一愣。
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她猛然冲到玄关处,目光锁定在她两个小时之前才放在那里的钞票。
明明不是容易被风吹到、被东西撞到的地方,上面本该放着的东西却不翼而飞。
消失得干干净净。
门边的地毯已经乱作一团,彰显刚才离开那人在换鞋的时候到底有多急切。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再抬头时,已经双目无神。
“易保万……把钱全部拿走了。”
她不带一丝温度地说出这个事实。
浑身的血液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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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关机的,发出去的消息永远在聊天框石沉大海。
在之后的两个小时里,时忧几乎跑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
易保万在渝城西站和江北机场边上的旅馆、附近巷口里他最常去的麻将馆、曾经和他那群酒肉朋友每晚必去的大排档……
除了被一个个不待见她的叔叔阿姨蹭一鼻子灰,时忧连易保万的影子都看不到。
是了,她都能猜到是他不经同意私自动用她的钱财,怎么可能猜不到易保万会拿着这笔钱藏好,在用完之前绝不让时忧找到。
狡兔三窟,那么恶心奸诈的一个人,怎么会让她有拿回去的机会。
但时忧就是不肯死心。
她还满心欢喜要给穆嘉翊买一份礼物,脑海中已经设想出那天送出去的画面,整个人都浸泡在甜丝丝的蜜水里。
易保万凭什么不声不响地破坏这一切?
都多久过去了。
她早就不恨父母的相互推诿、不在意易保万刻在骨子里的贬低女性、不介意他们对自己和弟弟压根想都想不起来的态度。
她已经很努力地维护好他们的生活,让她和易驰生能有一个健康正常的成长环境。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也是有拥抱幸福的能力的,不沉湎于所谓的原生家庭,她也能和易驰生一起过得很好,甚至能和别人建立新的友谊、新的感情。
易保万偏偏要站出来破坏这一切。
他就是一个埋藏在身边的可怕炸弹,而她根本不知道其所带来的毁灭性将何时降临。
外面阴冷又潮湿,易驰生不想让时忧出门。她心里也早有答案,知道能找回那笔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她就是不肯放弃,强迫自己去亲自验证这个结果的残酷。
易驰生犟不过她,只好跟着一起下楼,时忧去一个地方找他就去另外一个。
冬季天黑得早,出门时是傍晚,夜幕已经彻底四合,楼宇之间的灯光尽数亮起。
时忧不知疲倦似的,从城市的一头跑到另一头,奔赴的却从来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最后,理智已经被击溃得崩盘,她逆向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脚步越来越缓慢迟钝。
时忧感受着冷风,心中的火苗在无情的吹刮下终于燃烬,心不在焉地去找回家的路。
她在这一刻才知道,渝城还是那个渝城。
已经来了将近半年,时忧还是和第一次来这儿一般找不到北。
她永远也不明白这里复杂的地形地势,前一秒还是开阔的平地一楼,下一秒却发现脚踩着的其实不过地下三层。
毫无头绪地跟着导航走,耳中不断是偏离路线的提醒,机械音冰冷又无情,一声一声压在她的心脏。
时忧沿着嘉陵江走,面无表情地朝下望。
黑压压的天幕下,江水涌行,灯火星河。
道路盘根错节的山城不曾垂青于她。
鼻尖开始泛酸,泪水在眼眶汇聚,重重地砸下去,落入黑夜中流淌的江河中。
悄无声息,又迅猛汹涌。
她实在止不住眼泪。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穿过人群。
“时忧!”
声线清冽、冷淡,尾音却直直上扬,难得沾染上几分着急。
明明该是巍峨傲立的雪山,此刻却为了她簌簌抖落几片白雪,隐有消融之势。
时忧恍惚地回头,循声看去,短暂地错愕过后,终于在穆嘉翊望过来的视线中找到唯一的依靠。
泪水更加止不住,“穆嘉翊……”
万家灯火点缀在阴沉压抑的天空,过路人光鲜亮丽,形色匆匆,不会在乎陌生人的伤心与失意,却有一位少年迎着夜色风霜款款向她走来。
她的话音没能说完,最后淹没在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拥抱中。
臂弯在时忧的背后一点一点收紧,穆嘉翊字字句句都说得艰难缓慢:“你要吓死我。”
“我没有,”时忧在他怀里哭着摇头,“我只是、只是想给你买一个礼物……为什么会这么困难,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穆嘉翊……”
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身体为她挡去猎猎江风。
在易驰生打过来的电话中已经知道事情经过,穆嘉翊理解时忧的心情。
“我知道的。”他声音比平常更加轻柔,询问,“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时忧带着哭腔,磕磕巴巴,“因、因为你快生日了,想让你开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