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梦境似地过去,很快就到了过年。
穆嘉翊回渝城的那天正好是除夕,正好赶上年关春运,机场乌泱泱挤满了人,回程的路比以往折腾得多。
时忧那天晚上被三姑六姨一起叫去看春晚,几乎没机会碰手机。
或许是心不在焉还想着他的事,就连电视机别出心裁的小品和节目都没办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跨年最后半小时,终于还是捱不住,硬着头皮和家人扯谎,自己先回房间休息。
视频通话打过去,时忧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接通。
像是一直在等。
他那头晦暗得很,装修本就是暗色系,还只开了一个微弱的壁灯。
哪有什么过年的气氛。
反观时忧这边的画面。
乡下的老家在近年翻修后,是干净简洁的现代化风格,时忧没关门,客厅内张灯结彩、满室亮堂的光景也一览无余,随处可见红红火火的小摆件,说不上多好看,但很喜庆。
截然不同的画面被放在同一块屏幕内,明度对比太过强烈,两个人显然都发现了这一点。
时忧瘪瘪嘴,不满地想,这么冷冰冰的一个人,知道对身边人和陌生人好,不知道对他自己好。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出来,时忧闷闷地抱怨,没头没尾地说:“穆嘉翊,你怎么这样啊!”
穆嘉翊反倒朝她笑:“你说说,哪样?”
时忧只幽怨瞪他,不说话。
她在心里怪他,却也怪自己。
穆嘉翊一颗真心给她,而她却不知道如何温暖回去。
她太没用了。
穆嘉翊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对着屏幕摇摇头,又岔开话。
看着她大开的房门,颇有些讶异:“这下不怕易驰生突然进来了?”
“你懂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时忧如是解释,又说,“更何况,易驰生还在隔壁陪表弟玩儿呢。”
穆嘉翊抬眸地看她一眼,略有诧异,似乎没想到易驰生还有这份闲心思。
时忧点点头,又耐心解释,“他这是在长辈面前刷好感。”
似乎是妈妈这边的娘家人讨厌易保万,亲戚们对易驰生也颇为不待见。
人在环境中活着,是能分得清被爱和不被爱的。
所以易驰生在外婆这边,一向收敛脾性,低眉顺眼。
穆嘉翊知道时忧家庭关系也比较复杂,轻微蹙眉,好半晌没说话。
末了,突然开口,“你也去客厅吧。”
“为什么?”时忧问。
穆嘉翊只是摇摇头,他不想时忧因为他被数落。
大年三十,她既然有家可回,还是把时间留给自己的家人吧。
不像他。
眼见着穆嘉翊要挂电话,时忧差点被气笑了,“那你怎么办。”
“我?”穆嘉翊不以为意,“玩会儿消消乐吧。”
家里冷冷清清,没有亲戚家孩子陪着开黑,单机游戏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少年眼睫微垂,冷峻面容上还沾着舟车劳顿的疲倦。
语气是满不在乎的,时忧却从里面听出了牵强。
又来。
穆嘉翊最喜欢在不开心的时候玩开心消消乐。
她盯着屏幕,看他旁若无人拿起平板,终于冷哼:“你不是早就通关了吗,还能玩什么?”
穆嘉翊一噎,掀起眼睫,没说话。
视频通话的画质模糊了真实的肌理,本该面对面相见的人不得不隔着一块发光的电子屏幕聊天说地,感官的刺激变得单薄,心跳的声音却更加清新。
穆嘉翊的喉头发涩,那双幽深的瞳仁被长睫遮盖,他一声不吭地别过脸,变相地承认时忧的话。
看到他的反应,时忧得逞地笑,语气轻快悠扬,“你别挂电话,我也不在房间待着,我去院子里带你看烟花。”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从听筒传出,她说着便拿起手机,飞快地从客厅内一众坐着的长辈边跑过。
那天是二零一九年二月四日,阖家团圆的除夕夜。
穆嘉翊神色冷淡地看着手里的平板,开心消消乐最新关卡停留在1950关便止步不前,连程序员都忙着过节,没时间设计新的主线。
而时忧却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机,举到夜空下,执拗又单纯地和他一起看烟花,说什么也要和他一起迎来新年的钟声。
“马上就要倒计时了!”
很快,时忧兴奋地在原地跳起来,手机里的画面被晃动得更加不清晰。
房子内也传来电视节目上主持人的喊话声——
“3!”
“2!”
“1!”
“穆嘉翊,新年快乐——!”
她压制着声音喊,没敢让不远处的家里人听到,语气却真挚激动,恨不得透过屏幕把话音传到他的耳朵里,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好在穆嘉翊这边安静,她富有感染力的祝福瞬间就充斥了空荡荡的房间,温暖得能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住。
看着屏幕里的她,穆嘉翊轻笑,回,“新年快乐,时小忧。”
这是他们的第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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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大家忙着四处拜年走亲戚,穆嘉翊成了整个朋友圈最清闲的一个。
他百无聊赖,终于下了决定,在初二那天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和王胜仔打了声招呼,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