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同学,很冒昧以这样的形式打扰,但时间宝贵,请允许我开门见山,长话短说。”
见对面的女孩没有异议,穆梁斌满意地点头,“我最近获悉你和我儿子穆嘉翊的事情。”
果然。
时忧眼睫轻轻颤抖,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穆梁斌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神色,沉声继续说,“不可否认,你的出现对穆嘉翊的成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促进作用。听说,他在学校也收敛了许多,不再像往日一样浑浑噩噩,这一点我很欣慰,也很感谢你。”
俗话说,给个巴掌给颗糖,穆梁斌一上来就温声好气地夸赞,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时忧听到这里,已经隐隐预料到接下来的转折,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她钝钝地点头,开口却是一句反驳,“并非我的功劳,穆嘉翊就不是一个坏学生——您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少女的声音清润悦耳,不卑不亢。
久经商场的中年男人不得不在这一刻承认,这姑娘是将来会是一个可塑之才。
但他没有忘记来之前,对她特意进行的背景调查。
“那行,”他略一颔首,终于开口,“你们这些学生还年轻,很多事情都是一时冲动,没经过家长的把关。我最近了解到了你的家庭背景,在为你感到可惜的同时,我还是决定方面和你聊聊。”
“时同学,或许你还不清楚,令尊回渝城之后所经营的出租车业务,大多都是在机场或高铁站附近的黑车。赌博酗酒的经历也不在少数,派出所甚至有他酒驾肇事的案底。”他不带一丝情绪地说完这些,沉吟片刻,“恕我无情,我的儿子可以接受你,但我们的家庭可能无法接受你的家庭。”
“……”
死寂中,时忧心下一沉。
她知道易保万这几年没在外面干什么好事,但不知道事情竟然还严重到酒驾和案底的地步。
眼睫垂落,她眸中情绪翻涌复杂,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也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范围。
她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腿肉。
“我明白您意思了。”声线出现细微颤抖,她调整呼吸,还是微笑,“但您是不是忘了,穆嘉翊已经过了十八岁了。”
“他成年了,不需要任何人来帮他做决定。”
“而您,也没有资格来定夺我的想法。”
时忧的手一点一点缩紧,大腿上传来的痛感真真实实地刺激着她的大脑神经。
她没有自虐倾向,只是因为这样做能够让思绪更加清醒。
被位高之人明明白白地戳中痛处,她不可能不出现慌乱和畏惧的情绪。
怕是真的,坚定也是真的。
她会在任何时候,毫无犹豫地选择穆嘉翊。
在对方冗长的沉默中,时忧喉咙咽了咽,接着定神开口。
“既然您已经调查过,那也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状态和生活都很好。”
“今天的见面我不会告诉穆嘉翊,但也请您不要再像今天一样,做出打乱我们步伐的举动。”
-
深呼吸。
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从餐厅出来之后,凝滞阻塞的空气终于一瞬间流通。
时忧全身无力,手脚发软,缩着身子蹲在地面上,大脑一片空白。
大课间的休息时间早已经过去,时忧还没回学校,穆嘉翊给她发了好几个消息。
她打字的指尖都在颤抖,足足花了两分钟,才慢腾腾地回复了一个没事。
思考片刻,又让他帮自己请了一天的假,声称身体不舒服。
穆嘉翊虽觉奇怪,但还是答应地说“好”。
时忧不准备把这件事情告诉穆嘉翊。
既然穆梁斌只找她一个人,就说明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和儿子硬碰硬,而是想让她单方面知难而退。
只要时忧争气,不遂他的意,他的目的没办法达成,便不会再做出破坏他们的举动。
她也没必要把事情闹得更大。
只不过……她现在没办法直接回学校。
突然从旁人口中得出自己父亲的丑恶行径,她还没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家里大门的锁还没换,前几天易驰生在家,时忧也没急着去催。
现在知道易保万在外干过的事,时忧一刻也不敢耽误,回去找隔壁王嬢嬢要了好几个换锁师傅的号码,预约了最快的一个。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她得想办法为他们换住所,要么申请住校,要么去学校附近租房。
总之,尽可能避免和易保万同在一个屋檐下,最好他下半辈子都别来打扰。
对了,还可以买家用监控,最好是两个,一个安在家里,一个安在门外。
就算易保万再说出什么丧尽天良的话,她大可以保留下来作为证据,必要时刻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
镇定下来之后,时忧的思绪终于清明一些。
换锁、找住处、买监控、查资料……她抽出一天的时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独自坐在房间里微喘气。
不累,但是冷汗涔涔。
锁已经换好了,师傅是同住筒子楼的一位叔叔,人很少好,看时忧年纪小,还特意给她抹去了镜头。
住处也看准了两个,其中一个是她之前打工的甜品店老板娘推荐的,另一个是王嬢嬢远房亲戚的闲置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