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借车之事或许是连着之前的背叛、世面上的流言蜚语、旁人故意的错叫而将所有隐藏的隔阂赤裸裸摆了出来,让她就算张了一千次嘴解释也说不清楚。
萧羡鱼顾不得雨水穿透了衣服带来的寒意,只觉得此时此刻,在这狭小的车内,面对沈珩她真的无比煎熬和委屈。
回到沈府,孔嬷嬷赶紧叫小厨房的人熬来浓浓的姜汤,抱着几张宽大的帕子包裹萧羡鱼和秀月。
沈珩只是湿了点衣摆,拒了姜汤就去了书房。
萧羡鱼解下了披风顿觉身体空了一样,浑身湿冷散不去,六神无主间一口姜汤却呛得出了眼泪,望着沈珩离去的伞影,她忽然泪水夺眶而出,崩溃了。
所有的女使都吓住了,孔嬷嬷赶紧叫退,把门关上。
萧羡鱼哭得不能自抑,手里的素帕不一会儿便湿了半边。
孔嬷嬷过来安抚她:“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萧羡鱼抱着她,摇摇头,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看着他生气,我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就忍不住了…太难受了”
孔嬷嬷叹气:“夫人你这是把姑爷放心上了吧。”
总角之时经常相伴,少年情窦初开的最始端失了心动的机遇,又进了豺狼虎豹窝里,如今这新的姻缘旧的情分也这般不如意,莫非真的要再度和离,孤苦一生吗?
孔嬷嬷不禁也抹泪,轻轻地拍着萧羡鱼,不知是在安抚她还是安抚自己。
秀月从没见过自家主子如此伤心,也鸣鸣哭了起来。以前在李家受了天大的委屈,姑娘也不曾这般不顾仪态哭泣,真的是满心委屈都盛不下,溢出来了。
“姑娘不哭了,我们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走的吗?我明日就叫人收拾好了,我们先回侯府去!”秀月用袖子抹干眼泪,道。
这样做等于把难题抛给了萧盛铭,若萧盛铭在百官之中是有威望的,那她可以那么做,偏偏宁勇侯府还需要旁人来帮衬,如何有底气对衡一品相臣。
且终究是她亏欠了沈珩,根本不愿意与他闹得那么僵,也不想看到他生气发怒的模样…良久后,萧羡鱼略略平静下来,叫秀月不要乱来,然后吩咐她们把那件半成的衣袍拿出来。
她孜孜不倦地从白日做到烛火半过,好不容易躺下入了眠,梦中全是关于沈珩的一切。
梦见小时候的沈珩牵着她穿过朗庭下的芭蕉树,告诉她神仙给他梦里说了,树下埋有她最喜欢的宝贝,她自是不信的,那脏兮兮的泥土下怎么可能有自己中意的东西。
沈珩蹲下身子,像一只猫一样双手刨土,很快刨出了一个木盒子,她惊喜地大叫,两个人围着那个盒子,脸蛋兴奋地红扑扑的,一打开,真的有东西。
“哇!琉璃球!”
前几日去沈珩上课的书房找他,她一眼便看到了高高的书案上摆着一个圆圆的,晶莹剔透的琉璃球,有她的小拳头那么大呢,好稀罕啊。
于是打断了老先生的课,非闹着要带走案上那个琉璃球。
“那是老先生的私物,走了走了,不打扰珩哥儿上课了。”
大人硬把她抱走了,等沈珩下了课再放他们一起玩,没遂意的她便哭得不依不饶,想了好几天,都要作罢了,没想到,眼前的木盒子里居然有一个。
“这个神仙真好啊,知道我喜欢这个。”
“嗯,拿着。你回家的时候藏严实点。”
她笑得咯咯咯的,饭都多吃了一碗。
可是过几天再去找沈珩的时候,他左手肿得不像话,涂了药摆在桌面上,还得忍着不适,认真抄书。
那老先生见了她,摇了摇头:“也亏那琉璃球得不是十分名贵的,不叫你还了,罢了,罢了。”
她却是最信沈珩说的话,也明白老先生的意思,天真地回话:“那是神仙给我的,不是您那个。”
老先生咪咪一笑,望了眼正在写字的沈珩:“哦,那这个神仙真惨,给了你,自己却挨了戒尺子。”
转眼到了夏季,沈父命人在院子的池子放了几条珍稀的鲤鱼,又肥又艳的,她盯了半天告诉正在写字的沈珩自己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沈珩劝了半天也拗不过,只好抓了一条,他们也不敢送去厨房叫下人们做,只能偷偷溜到后头荒屋里面生火烤。
可是他们被伺候惯了,根本不知道熟没熟,看着烧得焦黑的鱼,萧羡鱼要沈珩先尝,毕竟她可是用心扇火,算得上是亲手做的烤鱼了。
沈珩不忍她失望,拿起那条焦味十足的鱼一口咬在肚子上,入口后整张脸皱了起来。
她眼巴巴地问他不好吃吗?
沈珩憋得满脸青白,吞下后说再烤烤吧.…那天晚上他又吐又泄,连着三日没下床,沈父痛失爱鲤,儿子好了以后还要罚。
此后,沈珩再不吃鱼了。
第二十五章 慈莲阁之局
梦境是离奇的,时间顺序不受控制地变幻。
她梦见少年的沈珩练习骑马,学得有模有样,很快御马自如,骑在马背上摘桃花给到她手上,或者买来她最喜欢的糕点,快马送到她嘴边。
她又梦见沈珩抓着她的手,一笔一笔教着画翠竹,她说太单调,他顺手画了只翠鸟,栩栩如生,那画成了后,当真又朴实又宁静。
她还梦见沈珩牵着自己的手,不断穿梭个个院子的回廊间,不停地用温柔的声音叫她羡羡,可是走着走着,她忽然瞧见太后姑母的身影,哭着挣脱了手,沈珩愣住了,然后发怒,最后消失了…“别生气,别…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