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隔两个座位。
隐约可见,男生半靠靠椅,碎发挡住前额,薄唇微抿,侧脸线条流畅深刻,垂着头,在看手机。
明明只有两个人,却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静默到几乎窒息。
水梨不期然想到了杨李说的话。
她不知道祁屹周会怎么理解。
是顺着杨李的意思,暧昧地觉得,她最近是在向他展开攻势,还是说……
更贴近事实的,她在和他保持距离。
如果把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就会发现,要微信是她想尽早请他吃饭,要联系方式是想给他的支付宝转账。
目的都只是为了和他彻底了断人情。
但是。不管他理解的是前者,还是后者。
都不妨碍他们之间关系的尴尬。
还好,付雪楠回来了。
只是她一进来就被这诡异的气氛震慑住,坐下后悄声吐槽,“阿梨,你们不是高中同学吗?他还给你买过药,怎么会这么尴尬?”
水梨抿唇,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任由尴尬继续泛滥。
还好没过不久。
成橙和董明辉也回来了,剩下两个座位也被杨李带进来的两个女生坐满,就在祁屹周身侧。
水梨还没松口气。
成橙戳了戳董明辉,使了个眼色,而后董明辉起身,在祁屹周跟前苦着脸,说了些什么。
而后,水梨眼睁睁看着她正对面的位置,变成了祁屹周。
只是又还好,他坐下后,全程垂着眼,没有想搭理任何人的意思。
“……”
他们之前还有不少桌在等上菜,于是渐渐的,兴奋感褪去,八个人开始各分阵营,开始找熟识的人活动。
董明辉和成橙说悄悄话。
杨李和他带来的两个女生嘚啵。
只不过,肉眼可见的,女生对他不敢兴趣,指着祁屹周,娇声问:“他叫什么名字呀?”
祁屹周眼都没抬下,当没听到。
杨李赶忙去安抚女生。
水梨低头喝了口橙汁,心情放松了不少。
成橙正忙,杨李也没空,剩下的没人会叫到她。
她乐得做没人搭理的透明人。
只是突然,女生指着她来了一句,“杨李,这是谁呀?你还没给我介绍呢。”
“……”
倏忽。
目光似潮水般,在她身上聚集而来,水梨头发一紧,刚想随便说两句,把她的存在带过。
杨李却指着她就开始显摆,“水梨,水大校花,我发小。我们高中十个男生八个暗恋她。”
“……”
顶着女生上下不断打量的目光,水梨抿唇笑了下,“是杨李夸张了。”
她反应如此平淡,女生撇撇嘴,没再追问。
事情本应该就此翻篇,顺势进入下一个话题,杨李却突然极其没眼色地来了一句,“哪有夸张!你们是不知道啊,就我身边这个大帅比,他之前还怕被发现,特意换字体,给我们梨子抄过数学笔记。”
“……”
空气凝滞。
一直垂头看手机的祁屹周,像是突然发现自己被叫到,慢吞吞抬了眼。
瞥了眼杨李。
杨李和他对视,继续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我还记得,每次晚自习,他都偷偷练字,什么字体来着?对了,就是那个娘们唧唧的奶酪体。”
“梨子,你有印象不?”
“……”
这话像是一道响雷,在水梨耳边炸开,她清楚地感觉到世界一寸一寸被打碎。
而后,撞入一道漆黑晦暗的眼眸里。
-
高三下学期,她和祁屹周之间,从有点熟,彻底变成完全不熟。
从她和祁屹周说“可不可以和我保持距离”之后,离奇地,她以为需要好久,才慢慢消失的流言蜚语,突然没了踪迹。
取而代之的则是,没人再在她耳边提起祁屹周的名字。
这件事在忙碌的高三也算不得什么,转眼就如同石子抛入大海。
联考之后,班级的氛围开始截然不同。
每周一次小考,每月一次大考。
每次的成绩都会按排名被公布出来,一向佛系的班主任突然像上了发条。
一遍一遍在学生耳朵边念哪科是薄弱科目,要加强。
于是,水梨得知,数学是她的薄弱科目。
也得知,不同于她的埋汰,祁屹周的数学好得出奇,完全不是需要她教的水平。
水梨盯着相差巨大的成绩单,后知后觉感觉到了一点好为人师的羞耻。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
因为高三对于她来说,不仅仅是学业上的压力,家庭上的重变也同样突出。
方清和再婚的叔叔,生下一个弟弟。
弟弟年幼,开门声都会把他吵醒,于是她每天都要在教室坐到十点半,等弟弟睡熟后,才悄悄开门回去。
水梨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只是每次推门而进,漆黑的客厅,完全没有声响的房子都像怪兽的牢笼,囚着一个寄人篱下的人。
她开始频繁的失眠,也开始频繁地想起,已经去世的父亲,水进国。
时常躺一宿,脑中却没有任何睡意,一点一点感受时间流动,干耗到天亮。
偶尔有点睡意,却突然惊醒。
紧接着,立马想起水进国,排山倒海的难受压抑开始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