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毫无情绪地瞥向他,“这种时候你也要做戏?”
晏子洵收起了刚刚那副迷茫的模样,敛下眸底情绪,“臣在陛下面前从未做戏。”
乐清冷笑一声,“如此可怜的模样,晏医官倒是可以去唱戏了。”
晏子洵重复道:“臣在陛下面前,从未做戏。”
乐清不相信,三分爱也能被他说成十分。
她抬头刚要嘲讽,“那你还...”话卡在喉咙里,被晏子洵贴近的动作突然打断。
他与她靠得极近,双目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眼底里的墨色翻涌成海,仍能看见他的认真。
他将话咬得很重。
“我在你面前,从、未、做、戏。”
爱你是真的,从前想与你一同赴死是真的,现在想和你活到白头,也是真的...
乐清被晏子洵认真的眼神与语气震得愣住,她一时无法分辨晏子洵到底是在撒谎,还是真情流露...
但她的任务不可能因为晏子洵几句话而中断。
乐清垂眸,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晏子洵以为乐清信了他的话,心下放松了些。
他怕她误会他,他怕她觉得他...恶心。
可晏子洵的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眼前人将一个淡青色的旧香囊拍到了桌上,看向他的眼神冰冷无情。
晏子洵强装镇定地将旧香囊收到袖子里,将他刚刚从匣子里拿的新香囊捡起,“这是臣为陛下新做的,效用虽没有以前的好,但是也能缓解陛下的头疼和咳嗽。”
乐清冷眼看着他将香囊系到自己腰间,在他收手后仍盯着它,湖青色与她身上的月白色交叠,是温润的颜色,与它的主人一样,表面上淡然温和,实际剧毒无比。
她轻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直到胸口的疼痛被这疯狂的笑带出来,一阵咳嗽从乐清口中溢出,她捂住嘴,仍然在笑,笑得凄厉,笑得畅慰。
晏子洵见她咳嗽不止,忙将刚系到乐清腰间的香囊扯下,往乐清鼻尖递,试图令她缓解这阵咳嗽。
指尖的香囊却被眼前人一把挥落在地,他下意识去看乐清。
只见她半捂住唇,脸上满是笑,细看下来,却能看见她眼底带着的冷漠与讽刺,她还在笑,声音却冷如寒冰。
“我要死了。”
“你记着,是你害的。”
晏子洵眼神剧变,他上前拉住乐清的手,乐清如何使劲都无法挣脱,还是被他捉住手腕,强硬地压下来。
乐清也不挣扎了,只喘着气看他,眼睛流露出几分不怀好意的戏谑。
任你如何神通广大,任你神医威名四海皆知,你还是救不回来你的爱人。
你只能静静地等着,等着她死,等她血液干枯身躯冰冷。你再无能哭号,伤心欲绝,都无用。
因为是你,亲手杀死她。
这是她为晏子洵定好的结局。
一早就是。
晏子洵却在为乐清诊脉时忽的沉下脸,面色阴沉得不似以往温和,令人见之惊颤,不敢靠近。
他强压下内心的狂躁,声音里听出他的怒意,“谁给你下的毒?”如此霸道的毒,他从未见过,也不敢断言他能解。
谁?谁给她下的毒?
晏子洵内心无限愤怒,他才刚想与她白头偕老,她怎么能死?
乐清忽的凑近,眼底笑意与讥讽同存,声音清冷,却仿佛蛇蝎贴面,“是你啊。”
晏子洵被这句话震在原地,久久不动。
“是你,是你给我下的毒,是你要我的命,是你想亲手杀了我。”
“这一切,不都是你安排的吗?”
乐清瞧着晏子洵几乎要碎裂的眼神,缓缓吐露出令他崩溃的话来。
晏子洵紧紧咬着牙,“我...什么时候...给你下毒了?”他还抱着一丝希望。
乐清却不肯给他这丝希望,她擦去唇边溢出的鲜血,漫不经心道:“不是你亲手给我的香囊吗?”
她轻瞥一眼晏子洵,“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袖子里的旧香囊真的只有缓解头疼的作用。”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晏子洵如坠深渊。
她...都知道?
晏子洵双腿忽然有些不稳,他往后退了一步,不得不用手撑着桌面令他站直。
他望着乐清无情的脸,“我...”他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面对在他心间缠绕数年的人,晏子洵轻声道:“我...确实给你下了毒。”
“可你身体里的毒,远比我下的要猛烈。”晏子洵勉强道。
见晏子洵不否认,乐清冷笑道:“朕是皇帝,觊觎朕龙椅的人数不胜数,南叛军、平阳候、太后,他们哪个不想要朕的命?你那香囊,刚好是最后一剂毒药,几乎要了朕的命...不...”她想起了什么,又否定了自己刚刚的话。
站在云台上,俯视着表情狼狈的晏子洵,“是已经要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