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了...
他...竟然坐下了?
堂堂太傅,任大燕重职,听闻最不喜喧哗的祁侯爷,竟然...坐在闹市中间小小的面摊上,若不是今天亲眼看见,别人跟她说她绝对不会相信。
乐清埋头吃面,意图忘记刚刚看见的那张脸,可那人却不放过她,走到了另一张桌子上,隔着两张桌子,正好与她面对面。
乐清一抬头便能看见祁钰的脸,她往嘴里使劲塞着面条,想要赶紧吃完离开。
问她为什么不立马走?
祁钰一坐下她就要走,这不就是不打自招吗?
她绝对不会说是因为舍不得这碗面。
就在她努力往嘴里塞面时,对面传来一道询问声,“好吃吗?”
在乐清意识到是在问自己后,被噎个正好,她抑制住险些从鼻孔里喷出面条的喷嚏,口齿不清道:“好...好吃。”
再好吃你这个洁癖也不会吃,快回家让你家厨子做吧,快走快走!别在这待了!
对面的人陷入思索,像是在考虑。
乐清笑容扬了一半,就听得祁钰偏头冲老板娘道了一句,“来碗面。”
乐清浑身僵硬,不是说...是洁癖吗?
比乐清更惊恐的是面摊老板娘,在经历了太傅坐在她家面摊的惊雷后,她又被太傅要吃她家面的消息震在原地。
她神色恍惚地走到自家丈夫身边,像是没了魂一样,“面...”
老板听到“面”字就开始扯面,余光瞥见妻子失魂的模样,他手下动作不停,奇怪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老板娘还处在震惊中,“当朝太傅...居然要吃我们家的面。”
老板动作狠狠一顿,面条被扯断,他将坏了的面丢到一边,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颤声道:“什...什么?”
面摊不大,此时的老板没有再聚精会神扯面条,一眼便看见了那位与面摊格格不入,不...是与整个市集都格格不入的男子。
他沉默片刻,重新取过一团面团,越发用心地扯了起来。
......
祁钰看了一眼端正地摆在眼前的面碗,静默无声。
老板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头的汗,老板娘刚想说话,便被夜九挡住,不得向前。
两人只好退回到炉灶前,担惊受怕地盯着坐在那位他们家面摊的大人物。
祁钰就这么一直看着眼前的碗,就在乐清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他忽然视线上移,落在她的身上。
“你刚刚说的...红头白身的是什么东西?”他声音飘渺,好似带着风声,又被风掩藏在身体里。
顶着祁钰的死亡视线,她咽了口口水,手掌盖住另一边颤抖的手指,强装镇定道:“是一种有毒的蘑菇,红色的头,白色的身子,吃了会产生幻觉。”
她尽量用科普的话解释,没有暴露自己原本的说话习惯。
“是蘑菇?”祁钰记得当时她将自己当成蘑菇,还问他为什么不是红色的。
回忆如浪潮席卷而来,他的视线又落在面前的碗上,伸手取过一只勺子。
夜九见势有些慌张,“侯爷?”侯爷不会真的要吃吧?他可是最怕脏污的人,怎么就突然要吃平日最厌恶的小摊上的东西了?
祁钰动作不停,从碗中舀出一勺汤来就往唇边递。
果然很鲜,不愧让她记了那么久,中毒都想着。
可鲜汤永远都在,爱这汤的人却不见了,再也回不来了。
祁钰又想起那个最会说谎的人来,为什么她能如此硬心肠?
为什么她一边说爱他,一边要他杀她。
这个问题,他想了四年都没能想明白。
年轻的太傅浑身浸着颓气,孤独地坐在闹市间,好似丢失方向的驯鹿,找寻数年都无法找到他所追寻的道,最终茕茕孑立于世间。
夜九站在他身后,不敢出声打断,只能担忧地望着。
老板和老板娘也不敢出声,默默站在炉灶前。
乐清在祁钰沉思的时候就扒拉完了碗里的面,她小心地放下手里的筷子,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蹑手蹑脚地往旁边挪着,目光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门口,意图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离开。
当她就快挪到门口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我见过你。”
“在陛下身边。”
乐清僵硬地扭回头,只见祁钰坐在位子上平静地看着她,那波澜不惊的眼眸好似看透了一切。
乐清心脏在狂跳,她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这时,祁钰又道:“和现在的你,不一样。”
祁钰恢复了平日的冷漠,脑子也不再只有那个人,空下来的思绪让他不得不怀疑起了眼前的女子。
他记得,当时这女子在陛下身边十分胆小畏缩,哪里是现在这般肆意的模样?
身为陛下委以重任的大臣,大燕的太傅,他不得不将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
就在祁钰思索间,乐清脑中闪过系统的声音,【检测到男主怀疑情绪,将自动转变为懦弱人格,剩余时间:一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