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主任在这帮专家面前，也只能落得个“小程”的称呼。
一场沟通会就这么散了。听这个口吻，似乎是只有模仿之前的手术案例，才可以稍微延长一些雪的寿命。
和程主任一起离开会议室的时候，他也脱去了原本严肃的主任形象，很是同情地叹息了一句：“桓悠入院已经大半年了，他的父母可从来没有看望过他。”
“为什么？”疏泠问。
“大概是觉得生病的儿子是家庭的累赘吧。”程主任说，“其实桓悠家庭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否则也会选择去费用更低的公立医院。”
说完这句话，程主任就匆匆去准备下一台手术了。
疏泠则站在原地愣了愣，回到护士站，重新找到了雪的资料，看了看。
果然，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刚刚上高中的妹妹。妹妹没有得白化病，长相很是甜美，但或许还是带了点家族遗传，据说身体也不是太好。
一旁的梅爽看了她一眼：“你今天对桓悠很感兴趣啊。”
“他的妹妹来看过他吗？”疏泠问。
“只来过一次，但是据说身体不好，他们父母不愿意女儿经常过来医院这种地方。后来就没来过了。”梅爽回答，“对了，桓悠父母好像生意很忙，也没来看过儿子。”
疏泠不禁冷笑了，即使再忙，总能抽出时间来看望，没来过，显然就是根本不想来。
这天下午，疏泠在护士站找了一个角度。这个角度可以让她能看见507房间进出的情况。一下午的时间，507欢笑连连，桓悠的存在似乎能让大家十分开心似的。
睿睿出来过一次，估计是去做什么检查。
回来的时候，小男孩早就忘了上午和桓悠哥哥的承诺，哭得浑身都在颤。
疏泠一看就很心疼，也不知道睿睿是不是又接受了什么痛苦的检查。
梅爽拉开抽屉，熟练地拿了几颗糖出来。
这几颗软糖比上午的大，做成了变形金刚的形状。
疏泠会意，把糖揣好，就进了507房间。
睿睿妈妈刚刚把睿睿抱上床，小男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病房里两个中年人都十分不忍心。
他们两个中年人，反而得病是里面最轻的。
这里面两个小孩（桓悠的年纪在他们看来也是小孩），一个得癌症，一个白血病，比他们还要严重。
两个中年男人笨拙地哄。疏泠看见，雪又拿出了那块黑丝绒布。
这一次，他的手法更加夸张，很快就吸引了睿睿的目光。
而且，这次黑布一翻，从里面落下的并不是花朵，而是变形金刚的玩具。
疏泠也趁机把手中的软糖递给了睿睿。
好不容易把睿睿哄好，疏泠刚准备离开病房的时候，又看见雪正抱着手机，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看上去是在和谁聊天。
而他的表情带着温暖。
这表情不仅疏泠没看过，那些经常在雪直播间里围观的玩家们也没人看见过，一时间，疏泠直播间里又闪过许多激动的弹幕。
以往的雪，他笑容总是十分张扬，而很少有这种内敛的，像是捧着一个小太阳一样的暖意。
又好像是刚刚根本就没有接受放疗，也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撩起衣服，让陌生人查看自己病变的皮肤。
疏泠不禁问：“在和谁聊天？”
他也不躲，直言：“我妹妹。”
疏泠一愣，刚刚提到的角色人物忽然出场。
“她，要来看你吗？”看着雪脸上的表情，疏泠猜测。
“不，只是闲聊。她学习很忙。”
疏泠点点头，正欲离开，忽然听见雪在身后十分开心地叫了一声：“梁秋，被你说中了！”
她于是又折返回去，看着雪那张精致无暇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兴高采烈：“她要来看你？”
“是呀，就在后天，她补完课就会来。”雪的眼睛像月亮一样笑得弯弯的，淡色的瞳仁都看不太见了。
“恭喜你。”疏泠由衷地祝福。
刚刚得知妹妹要来看自己的雪，就像是一个欢快的孩童。看上去，雪并不是很想念父母，但和妹妹的感情真的很深。
一旁的大叔和老爷爷看到这一幕，都纷纷心酸地摇头。在病房里同住过一阵子，谁不知道这年轻男孩家里根本没人来看过他，明明得的是癌症这样的大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伤风感冒，家里人一点儿都不在乎。
听到妹妹要来看自己，就高兴成这样。
雪甚至下床，把在专心研究变形金刚的睿睿一把抱了起来，举高高并且转了个圈。睿睿在他臂弯里发出欢快的尖叫，玩的十分开心。
看上去这一大一小都已经忘了刚刚还受过生病的罪。
所以，程主任的到来，就显得有点打破了这里的欢快氛围。
“梁秋，你也在。”程主任看了疏泠一眼，又直接对雪说，“桓悠，你出来一下？我们有事要和你说。”
雪把睿睿放下来，放稳后，他整了整自己的病号服：“去哪里？”
“就旁边的房间吧。”程主任说，走出去的时候，还丢给了疏泠一个眼神，提醒她也跟着去。
疏泠心中知道，程主任是要劝雪去做手术。
作为护士，这也是她的工作职责，所以疏泠也跟上。
果然，程主任在寒暄了几句后，就进入了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