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澄注意到投射到自己脸上的目光,于是也回看小姨。
小姨笑笑转开脸,“你对安琪很好,但对你弟弟好像没什么耐心喔。”
呵呵。这种声音虽然没有从嘴里冒出来,但她嫌弃的表情已经掩饰不住。
小姨又说:“安琪和你一样,对异性莫名有些抵触。”
事实上,初澄其实对谁都不信赖,她在沙发上坐下,“他们不配。”
“你说什么?”小姨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初澄无心地道:“呵,我爸,爷爷……”
她从没有在他们身上看到有关于担当和责任,人生所有晦暗的时刻,男性仿佛都消失了,给她实际性帮助的只有整日埋怨的妈妈,她从未在男性长辈那里得到过片刻的安全感。
小时候,爷爷会给初游一百元压岁钱她只有二十块,鸡腿一定是属于弟弟的,遥控器的使用权也是,类似的情节数不胜数。所有的细节构不成仇恨,但是会构成出初澄的偏见。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亲情观念淡薄,反而是他们首先放出了冷箭,因此她对家人情感复杂。一个被忽略的姐姐不知如何自洽,做出的自我保护。
初澄必然不会对小姨吐露太多心声,但小姨看出她的不屑,琢磨了一会,问道:“澄澄,虽然性别对立的话题很尖锐,你不会也有那种——”她顿了顿,“厌男的情绪吧?”
初澄没有回避,诚实点头,“我的确厌恶相当一部分男人。”
小姨看她就像看一个顽固又不可理喻的小孩子,但又不知道如何规劝,“这个世界上,也有你爷爷和爸爸之外的男人。”
“客观就是,我所接触到的男性都是这样,毫无例外。”初澄冷静地说:“我有权表达自己的偏见。况且法律只惩戒错误的行为,不惩戒思想。有偏见是我的感性,不对异性展示阴暗面是我的理性。”
她顿了顿,“当然,小姨,我既然表达,也能够承受,你或者任何人的批判。”
初澄的思想既超出小姨的预想,又在情理之中,这就是年龄产生的代沟。但是还好,小姨这个身份比较妈妈来说很好沟通,也更善于理解年轻人。
安琪已经从楼上下来,赤着脚丫,砰砰跑到初澄面前抱住她的胳膊摇了摇,满脸惊喜。
姐妹两个高高兴兴地回到楼上去了,仿佛前几分钟里她的恨意和成熟不存在。
*
初澄在小姨家住了两天,但是没有捕捉到沈知燃的动向,他的车倒是一直停在家里。
周日午后,小姨夫妻两出门去,安琪不情不愿地在初澄的诱哄下睡了午觉。
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家里的清洁剂不够了,换了鞋子要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初澄提议:“我去吧,要买点别的东西。有固定的牌子的么?”
于是阿姨把瓶子拿给她看,“这个。”
初澄点头,“知道了。”
小区周边的配套其实并不丰富,也不热闹,但还算完善。没有来回的车辆也没有叫嚷的摊贩,看上去很有高端别墅的格调。
初澄一靠近便利店,自动门便弹开了,机械的“欢迎光临”四个字也落下来。她在货架上找到需要的清洁剂,又绕到里面拿了一包卫生巾。
刚站起来,门口有来了个人,同样的自动门弹开,同样的欢迎光临。但是那人没忘里走,径直走到收银台,“拿包烟。”
“哪种?”收银员问。
那一瞬间初澄下意识的动作是躲开,后又慢慢探出头。看见沈知燃背对着自己,穿着黑衣黑裤,工装裤扎进靴子里,头发随意带微卷。他的个子太高了,把透进来的光线都遮住了。
沈知燃一手指着某个方向,又低下头,另只手在手机上点了点,调出付款码。
等人出去初澄才走了过来,收银员一脸怪异地看着她,“付钱么?”
初澄把怀里的东西放在台子上,再度扭头看向外面,视线跟着沈知燃走。他站在门口没动,手掌做遮挡,伏着下巴点烟。
收银员的声音把她拉回来,初澄对上目光有些心虚,仿佛一些心思昭然若揭。当然也心照不宣,沈知燃的外表在普通人里引起围观再正常不过的事。
在机场遇见过明星的都知道,他们与周围有着明显的壁垒。
初澄抱着东西出来,脚下意外踩到一个东西。
黑棕色的罗意威的卡包,是沈知燃的。
她之前见到过。
他人就在小区门口,并且正在走进去,初澄完全可以现在叫他的名字把人喊回来,但是她没有。
她蹲下把东西捡起来,僵硬地拿着,连摩挲的动作都没有,好像这个卡包就是他本人,令人不敢触碰。
她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进小区,转弯,到自家别墅门前,面部识别,进门关门。初澄怔忪地站在那,并不能看到门里的状况。
过了会,她蹲下把卡包一点点往里塞,像鬼鬼祟祟的报童。
太阳晒得她眼睛刺痒。
蓦地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幸而她躲得快才没有被撞到脑袋。初澄对上站在里面的沈知燃,他唇上的火星,袅袅向上升腾起烟雾。
初澄有种幻觉,眼睛要被熏得流泪了。
“嚯。”他歪着头咧嘴笑的模样,恰恰说明了又在恶作剧,说不定东西是他故意掉的。
但是有的人连恶劣的模样都是惊人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