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远山酒店对面的网吧里只有寥寥数人。
屏幕清光淡淡落在两人身上，罩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游戏里排下一把已经等了十分钟，封畅的头在屏幕前一点一点, 每次都很快又坐起来：“怎么还没进去？”
“小风, 你才几岁啊，就不行了！”周少瑜嘲笑。
“放屁！”封畅立刻清醒，连语速也回来了，“你在青训营度假当然随便玩，我天天熬夜看完比赛，还要打比赛还要训练！今天已经是我通宵的第三天了！你这种起床就打牌拉着全体队员一起堕落的垃圾怎么懂！”
“垃圾？”周少瑜声音提高了八个度，“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找什么借口！这话谁说的？到底谁才是垃圾啊！”
“垃圾, 你要回去睡觉吗？”他还要问。
“垃圾别叫我！”封畅说，“不回去。都几点了，回去干嘛？再说, 我现在回去肯定吵醒沫沫。”
“你先玩着。”周少瑜中止排队, 从座位上站起，“我回去拿点东西。”
他寝室只有自己一个。
“你突然发什么神经？都玩这么久了，有什么需要翻墙回去拿的？这儿我熟，收拾收拾给你找家精神病院，疗程不能断。”封畅困极，吐槽完没有多问，顺手点了单人竞技场排队。
周少瑜离开, 封畅一个人对着屏幕, 头慢慢地低下去。
屏幕正中, 竞技场排队时间一秒一秒增加。
封畅趴在桌上, 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她身后说：“排进去了。”
封畅迷迷糊糊起来点进去，忽然反应过来不是周少瑜的声音，立刻条件反射地压低帽檐遮住脸：“谢谢。”
“小姑娘半夜一个人出来上网，还挺警惕。”身后那道磁性声音又响起，带着散漫的笑。
这声音在直播里听过无数次，太有标志性，封畅立刻回头：“sly前辈？！”
网吧昏暗，一个人吊儿郎当站在转角的阴影里。
沈良彦半披外套，倚在墙边掐灭烟头看过来。一双凤眼淡漠得像寒月浇刀，任何事都映不入眼中，懒洋洋勾起的唇角偏又带着几分痞气。
幽光投在他精致骨感的五官上，往日十分上镜的脸，此时半是光明半是黑暗，愈发显得棱角分明。
封畅这一叫，沈良彦立刻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手势，左右望了两眼，见网吧没人注意到这边才放心，几步过来：“你平时在网吧就这么坑老陆？”
“这不是突然看到你，太惊讶了吗……”封畅清醒过来，也明白自己在网吧叫沈良彦的id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声音都低了些，跟鬼鬼祟祟接头似的，“前辈怎么在这？”
“不在这，怎么抓住青训营半夜还有逃出来上网的？”沈良彦抱臂立在后面，披肩的外套自然垂下，露出左小臂上大片黑色蔷薇刺青，“选什么职业？”
她上的钓鱼高手，不是wind，对面没ban剑士。
封畅转身回去，选定剑士。
“听说西柚找你，被拒绝了。”沈良彦说。
“是呀。想必谈话细节，西柚教练已经告诉前辈了。”
沈良彦淡淡“嗯”了一声，丝毫没有走开的意思，站在后面旁观。
看了一会，沈良彦说：“涉及未来职业生涯，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该考虑的，我都跟西柚教练说了。”封畅边打游戏边笑道，“虽然我很厉害，但是在网游里打这种分段的排位，应该不至于打动前辈吧？”
“我看了录像。”沈良彦淡淡地说，“TR今年引强有很多人关注，可是，我玩刺客，小川玩弩手，TR缺正面攻坚手。如果能指挥，就更好了。如果你能来，可以一次性解决这两个问题。”
沈良彦顿了顿，低哑的声音里又带上那种漫不经心的懒散笑意：“如果困扰你的是工资，我可以降薪。”
“？”
封畅猛地回头，手指依然跟随耳机里的声音在键盘上跃动，眼睛却震惊地看着沈良彦。
电竞是极吃天赋的青春饭，即使同为职业选手，收入的差距也有天壤之别。
老牌豪门TR战队队长兼王牌，联盟四王之一，Z国第一刺客，再加上一张联盟排面的能吸粉的帅脸，沈良彦的身价是什么概念？
他为了挖一个还没出道的学员，自愿降薪？
说出去谁信？！
大概是想起自己在赛场上擅长欺诈的名声，沈良彦垂下凤眼望着封畅：“我认真的。”
封畅眨了眨眼，笑两声，重新转回去对着屏幕：“前辈太抬举我了。”
“看吧，我就跟西柚说，”沈良彦笑，“你不想转会肯定不是因为工资。”
“所以前辈还是在骗人？”
“你不愿意别把锅甩哥身上啊，我认真得不能再真了。”
“队长把我带到BG，就盼着一手补阵容。”封畅戏谑，“前辈您这样挖墙脚，不怕队长找你pk吗？”
“怕？我挖墙脚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今天才知道吗？”沈良彦的认真不到两秒就消失，又挂上了那种散漫的笑，“出道合同都没签凭什么不能挖，签了合同还能毁约，结了婚还能离呢。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彦皇果然是彦皇，用最淡漠的语气说着最离谱的话。
要不是因为沈良彦是第一次见面的前辈，封畅已经一万个问号甩到他那张酷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