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和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谈感情,却不能和一个拥有太多的人只谈感情。
那不如就,谈谈条件。
“三年之内,我会让陆氏基金的整体规模再扩大两倍,营收能力与其他主营业务相当,借此在集团扎稳脚跟。在那之前我不会结婚。”
陆娆顿了顿,看向母亲,语气笃定:“但是在那之后,我希望您能尊重我的选择。”
陆母未料女儿竟有如此决心,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不理解,转头看向门口方向,“你为了他?”
陆娆摇头,“为了我自己。我想替自己做一次选择。”
陆母却道:“你有更好的选择。”
“什么算‘更好’?妈,我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独立意志,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您可以帮我,也可以选择旁观,但是一味阻拦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事情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更坏的方向?逼到女儿一气之下离开陆氏,自立门户?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陆母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无话可说。
三年时间,太多变数,她不觉得差距如此的两个人会走到最后,与其逼得太紧适得其反,不如就让时间来检验对错。
更何况,她也希望女儿能在陆氏真正立足,有动力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可是即便她能答应,丈夫也不会答应。比起看到女儿出人头地,他更在乎家族颜面,宁愿将女儿养成个乖巧听话的花瓶,也绝不会任她和那个男人在眼皮底下胡闹。
除非……
“妈,你愿意帮我吗?”陆娆问母亲,“就这一次。”
*
陆母从卧室出来,瞥见厨房房门紧闭,抽油烟机轰鸣,隐隐溢出饭菜香气。
她稍有些意外,探头过去,隔着玻璃多看了一眼。
又很快收回视线。
暂不阻拦并不代表认可,她也没那个闲情逸致作陪,于是拎起搭在椅背的外套,走去门口穿鞋。
“姨,”苏和突然从厨房推门出来,把人叫住,“吃完再走吧,快好了。”
陆母动作微顿,直起身子忖了片刻,还是冷道:“不用了。别人做的东西,我吃不习惯。”
“……”
陆娆赶紧帮腔:“妈,这都快七点了,今天周五,肯定堵车。”
陆母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上餐桌。
苏和本就不善与人交际,碰上这么个浑身带刺儿的长辈,更不知道如何应对。最后只是默默把煮好的羊肉都剔下来,端到陆母跟前,又给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
“……诶唷,这哪里吃得掉的!”陆母看见米饭惊了,连忙阻止,“你不要再给遥遥盛了,拿个空碗过来,我们分一下好了。”
很家常的四个菜,味道尚可,就是模样粗放了些。羊肉白煮只放了盐,青椒都没刀口,一看就是拿手掰的。陆母挑挑拣拣,再抬眼时,却见女儿吃得很香,半碗米饭快见底了,那个男人还在一直给她夹菜。
男人很少讲话,也不会特意去讨好长辈,除了闷头吃饭,就是替陆娆忙前忙后。女儿从前在饭桌上一向收敛,这会儿却自在许多,整个人都松弛着。
一会提起杯子,叫他:“苏和,没水了。”
一会又说:“苏和,给我夹那个,不要洋葱,要牛肉。”
“苏和,帮我递张纸巾。”
“苏和……”
男人但求必应,像是有着用不完的耐心。等到陆娆实在吃不下了,他就把她碗里的一点剩米折进自己碗里,三两口扒拉干净。
再普通不过的一顿晚饭,没什么欢声笑语,只有碗筷之间的叮咚碰撞。陆母自觉像是个荧屏之外的看客,第一次见女儿眼里有那样的光——是幸福吗?她不能确定。这个词离她太遥远,也太陌生了。
*
一周之后,陆母还是飞去云南,同时委托律师与丈夫沟通离婚协议条款细节,敦促尽快签署。
陆氏当年为夫妻二人共同创办。如今陆母持有百分之十七的股份,仅次于丈夫。离婚关涉财产分割,势必影响集团股价,牵一发而动全身,陆父自然不肯答应。
他当妻子是一时起兴,闹闹脾气,便以条款细节沟通为由,磨磨蹭蹭,一直拖到三月中旬。
谁知律师直接放话,一周之内如果无法签订协议,就要向法院正式起诉离婚。届时,陆氏作为上市公司就必须对外发布公告,提示诉讼官司可能引发的股价波动风险。
陆父顿时慌了神,一时想不到解决办法,脾气开始变得暴躁,据说是连最钟爱的茶具都摔碎两套。最后别无他法,还是放下身段飞往云南,去向妻子求和。
下了飞机又坐汽车,颠簸了六七个小时,陆父好不容易才找到妻子隐居的山间别墅,见她正在阳光露台上悠然自得地练着瑜伽,面色红润,神采焕然,全然不同于记忆里的模样。
又或者,是不同于在他身边时的模样。
“秋月!”陆父停在院落门口,冲着露台上的妻子叫她名字。
沈秋月结束最后五分钟的冥想,才从露台下来给丈夫开门,没有直接让人进来,只是问他:“你来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股价?”
陆父无奈叹气:“秋月,别闹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跟我回去吧。”
“有话可以说,有问题可以商量,如果什么都没有,只是叫我回去,那不好意思,”沈秋月笑道,“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