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压山倒的气势。
陆娆撇撇嘴道:“……那还没有。”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冲了,清了清嗓,放缓语调:“嗯,没味儿,都是晒干的。我们总烧这个。”
“我以为你们烧煤的。”
“煤也烧,羊砖不够就烧煤。”
哦,也是。羊粪遍地都有,煤就要另外花钱。
算了,没味儿就行,出门在外,她不想计较太多,何况这里只要 120 一天。
只是叮嘱正要离开的苏和:“帮我把门带严了啊,屋里太冷了。”
“好。”
苏和走出毡包,反手把门推上,又压了两下,确认关好。
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哪来的金娇娇……
放着旗里宾馆不住,住什么蒙古包。
*
苏和出了蒙古包没走两步,就见乌力吉正冲他招手,叫他过去。
是找他商量卫浴的事儿。
民宿才刚建好,公用浴室和卫生间还没通水,今天破例招待几个客人,乌力吉问苏和,能不能临时用他砖房里的卫浴。
这两年牧区条件好了,不少家都盖了砖房,不再使用旱厕,也装了太阳能热水器。虽然环境设施赶不上楼房,但也比过去强太多了。
苏和家的砖房是前年盖的,就在这片草场,从客住毡包过去,走五六分钟。
但热水器是储水型的,他担心人多热水不够用。
“没事,我去协调,让客人分批洗。”乌力吉又嘱咐苏和:“你去提前拾掇拾掇,把马桶啊、下水啊啥的,都弄干净点。”
“知道了。”
“欸,你回来!”
苏和抬脚要走,又被乌力吉叫住。
老大哥眉心一拧,嫌他道:“人家客人大老远的过来,你总臭着张脸干什么!”
“……我没有啊。”苏和挠挠鼻梁,有点无奈,“我平时不就这样。”
“那也不行!哪有像你这么做生意的?”见苏和不说话,乌力吉又教育他道:“咱们这才刚起步,规模也小,全靠老客人带新客人。你不好好招待人家,往后谁给你带客?”
“……”
二十八九的小伙子了,苏和什么道理不懂。没客人就没钱赚,要是没钱,父亲留下的那个小加工厂就永远没办法重新启动。
设备更新维护、招揽工人、开拓销售渠道……每一样都需要成本支持,他有些积蓄,但要开厂还远远不够。
有人建议贷款,银行他也跑了几家,条件都太苛刻。草场、牛羊没法做抵押,牧民收入也不稳定,银行都不愿意出钱。
还是今年初的时候,乌力吉提议说,近年牧区旅游发展不错,想要合开一家民宿。因为草场是自家的,民宿成本不高,还能顺带着卖点特产,办得好了,一年也有十几万的利润。等业务跑起来,现金流稳定了,再贷款也更容易些。
乌力吉是苏和大伯的儿子,算是堂亲,虽然念书不多,但人活络,比苏和更懂待人接物。俩人很快商定下来,苏和出地、出力,乌力吉负责经营,俩人风险共担,利润平分。
老大哥也知道,他这弟弟虽人勤快,也能吃苦,但不善交际,只好磨着嘴皮子教他:“待会你去给客人把羊腿烤上,帮着片好。人家有什么要求,你就多帮衬着点。”
“嗯。”
“‘嗯’,就知道‘嗯’!”乌力吉照着苏和后背狠拍一下,一后背的肌肉疙瘩,拍得他手疼。又训他道:“跟客人热情点!多笑笑!说点好听的!”
“……行了,你就别难为我了。”苏和抬脚就走,再不给老大哥教训的机会。
“嘿,这臭小子!”乌力吉只得远远骂他。
改不了的倔脾气。
早晚得吃亏!
*
夜幕降临,乌力吉给大家点起篝火,陆娆和四个外国朋友就在户外围火而坐。
气温还是低,好在风停了,大家烤着火,不算太冷。
餐食比较简单,烤羊腿搭现炸的油饼,还有一盘圣女果和胡萝卜条,算是配菜。
羊腿要小火慢烤,有点费功夫。乌力吉担心大家肚子饿,提前端来一盘刚蒸出锅的血肠,请大家品尝,不收费的。
陆娆从不吃动物血制品,笑着摆了摆手。相比之下,几个外国人就随意多了,看什么都新鲜、都好奇,争相要试一试。
特别是那个名叫“李白”的德国男生,对血肠赞不绝口,边吃边说,自己家乡也有很多种香肠,但这个“血肠”实在有点特别,和他吃过的每一种香肠都不一样。
羊血肠难得走出国门,乌力吉大哥是一脸自豪,用他带着一点口音的普通话给大家介绍内蒙血肠的做法——如何用葱泥给羊血调味,如何用食盐清洗肠衣,怎么灌制,要蒸多久。
牧民终年与草原和羊群为伴,最擅长物尽其用,羊肉、羊油、羊血、羊肠、内脏……每一样都不会浪费,又偏能搭配得恰到好处。
几个老外听得全神贯注,尤其那个李白,偶尔碰见不理解的中文词汇,还会追问两句,配着一头乖顺的棕褐色小细卷和黑框眼镜,颇有点好学生的意思。
没一会儿,“好学生”就和乌力吉大哥统一了战线,端着血肠来劝陆娆:“娆,你真该尝一尝的。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叫……对,入乡随俗。你来都来了,总要尝尝当地的食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