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明查不合适,就暗地查。子辰那边我也会叫他去查,但不一样。你也和小段商量一下,看他有什么打算。”
段誉铭那边手机也响,接二连三,先是几个陌生号码,都被他按掉,随后助理电话进来,段誉铭才接起。
“段总,公关已经联系各家媒体要求撤文了,一小时内没有反馈的,会发律师函。但那家首发媒体‘金街时报’还没联系上,好像是个三流小报,官网都没有,找到一个联系人电话,但关机了。”
段誉铭想了想,吩咐道:“先把今天下午贵宾休息室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给我,再联系陆董秘书要一下到访的媒体名单。”
陆娆接道:“名单不用要了,我这就有。”
母亲说的没错,在这件事上,段誉铭作为受害一方,远比陆子辰更值得信任。
陆娆于是变道调头,把车开回自己公寓。
*
公寓位于城东三环,两居室,马路对面就是高耸林立的写字楼群。
小区环境不错,走进院门就能觉出一阵茂密植被带来的特有清凉,只是房价近年虚高,没有太大投资价值,入住率刚刚过半,多数还是和她一样的租客。
进了房间,陆娆踩掉鞋子,朝客厅沙发扬了扬下巴,“坐。”
转身去冰箱里拿矿泉水。
段誉铭上一次来还是两年之前。那会儿她刚搬家,房间还没布置,只有最基本的家具家电,多少有些冷清。
如今却不相同,客厅墙上挂了装饰油画,灯罩、桌布、沙发垫似乎全都换过,又摆了些不知什么用途的小物件,温馨又拥挤。边柜上还立了副单人毕业照,陆娆穿着学士服站在教堂风格的主楼跟前,笑容青葱明媚。
他认识她多久了?有十年吗?
“你饿吗?”陆娆中午一直在被母亲拉着应酬,宴会上的食物几乎没碰,这会儿肚子空空,只好拿手机刷起外卖,“我叫点东西吃。”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见她兴致勃勃,陪着吃些倒也无妨,点头说“好”。
“吃什么?日料?还是粤菜?”她认真挑选比对,犹豫再三,“要不还是吃烤鸭吧?我突然有点想吃烤鸭。”
段誉铭笑道:“都可以,你来定。”
看着她在布满生活痕迹的房间里认真挑选食物,男人紧绷一路的神经莫名松弛下来,连身下的沙发都忽然变得柔软。
十年其实很短。
他还清楚记得初识的那场慈善拍卖会上,十五岁的陆氏千金穿了一身耀眼的红色长裙跟在母亲身侧,端庄大方,玉立亭亭,却趁间隙端了盘会场提供的小蛋糕,偷偷跑到旁边的空房间里吃。
拍卖会在锦意旗下一家五星酒店举办。那一年他也只有十五岁,当日感冒高烧不退,却还是被父亲安排在会场中央弹了整一小时的钢琴,只为能在拍卖正式开始前的讲话环节介绍给大家,留个稍显特别的印象。
退出会场的少年头脑昏沉,想去旁边的空房间临时休息,才推开门,就见这位妆容精致的千金小姐鼓着腮帮,瞬间停止咀嚼,以同样的惊讶眼神回看向他。
少年蹙眉,“你怎么在这里吃啊?”
陆娆赶紧咽下蛋糕,抹掉嘴边的奶油,起身要走。
“喂,”他叫住她,“你的盘子不要了吗?”
“……能留在这吗?应该会有人收吧?”她不敢拿回会场,怕被母亲看见。母亲从不让她碰酒宴上那些没法一口吃完的食物,说吃起来不好看,还会蹭掉口红的颜色。
“算了,你就在这里吃吧。”他头太晕了,没心思管她,自己去一旁的沙发躺下。
陆娆留下又吃了一会,才觉出不对,问他:“你是不舒服吗?”
“没有。”
“哦。”她顿了顿,“你的琴弹得很好。”
“谢谢。”
房间重新陷入安静,她难免有些尴尬,抿住嘴巴嚼得很轻。
“你正常吃就可以,不会吵到我。”他闭着眼说。
“……”
“哪一种比较好吃?”
“啊?”
“你不是拿了好几种蛋糕吗,哪种比较好吃?”
“红丝绒吧,这家酒店的红丝绒很好吃。”陆娆喝了一大口柠檬水,问,“你要吃吗?我这还有一个,没有碰过。”
他想回话,但太困了,怎么都张不开口,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身上盖了条薄毯,女孩已经不在,餐碟还留在桌上,剩下一块纸杯红丝绒。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来尝了一口。
松软甜腻。
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喜欢吃这种东西。
*
助理发来监控录像,段誉铭反复看了两遍,最后将画面停在第一个向他提问的女记者上。
根据到访媒体清单,女记者名叫宋清初,来自一家人物类杂志社,主要做企业家和知名人物专访。
陆娆把刚送到的外卖在茶几上摆开,无意间瞥见屏幕,“你怀疑是她?”
“这家杂志社跟陆氏关系怎么样?”
“今天能请过来的关系都还不错。”
“记者本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可能是新人。”
他没再多说,收起手机,“先吃饭吧。”
陆娆可能是真的饿了,吃东西的时候格外专注,目光一刻不离地盯着手掌上的薄饼,一片一片排好沾了酱料的烤鸭,再摞上黄瓜条,又补了两片烤鸭,再摞点黄瓜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