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联姻成了桩既亏生意又亏女儿的买卖,任谁也不会愿意。
陆父却没有立刻表态,只让女儿把材料拷贝下来,同时嘱咐此事不要外扬,避免牵涉陆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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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娆离开父亲的办公室,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这么多年,她跟父亲交流实在不多,也因为没有深入参与集团工作,许多商业背景不够了解,很难揣度老爷子的心思。
相反,父亲却把她看了个透,知道她要拿财务造假的事情继续发酵做文章,特意叮嘱她不要外泄,理由是“避免牵涉陆氏”,一个她根本背负不起的罪名。
眼下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电梯厢门打开,一个有些面熟的女人下来,陆娆多看了一眼,又没想起在哪里见过。
直到一楼大厅,那个名字才钻进脑海:宋清初。
当初陆父寿宴,这位女记者第一个转移大众视线,公然向段誉铭提问关于锦意赴港上市计划,随后才引来其他媒体的跟风关注。
段誉铭起初怀疑宋清初受人指使,有意挑拨段、陆两家关系,后来却没查到证据,不了了之。
陆娆也一直认为,寿宴当日请来的媒体都与陆氏关系不错,不至于反水挑拨。
事件矛头最终指向了那家发文媒体“金街时报”。
宋清初的突然出现却让陆娆隐约觉出几分蹊跷。
她于是立刻返回刚才的楼层,几经打听,得知这位女记者上个月即已入职陆氏公关部门,负责公司高管对外形象塑造与媒体关系维护。
易言之,父亲的每一份对外发言稿件都会经她过目。
如此重要的角色,父亲先前必定经过多番考量,那怎么会……
陆娆如梦初醒,恍然大悟。
她能查到锦意财务造假,父亲又怎会毫无察觉?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挑拨”。记者敢问是因为父亲的默许,因为陆氏早就开始与锦意疏远关系——从明面上的合作项目逐渐减少,到暗地里的媒体言辞针锋相对。
母亲不明就里,逆流而上,为了巩固自身势力坚持与段家联姻,利用代建业务为锦意处处“开绿灯”,导致合作项目账目不清,难免会被父亲架空、回收要权,只给留个名义上的职位。
至于那家“金街时报”,到底是哪个利益方的唇舌,如今也再明显不过。
陆娆顿觉羞惭。
到底是她自作聪明,班门弄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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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走后,老爷子摘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闭眼思索良久。
然后拎起电话,叫来陆子辰,将女儿刚才留下的资料转发给他,叫他去查其中所有可能关涉陆氏的所有合作项目,还有没有“不够干净”的账。
早几年前,两家合作关系紧密,许多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想要彻底拆分也非易事。
他虽早已提前部署,但也需要时间。原本以为至少能够拖到年中,一切又被妻子擅作主张许诺婚期的举动打破节奏。
事到如今,就连平日从不过问集团事务的女儿都有察觉,显然纸快包不住火。
所以必须当机立断,速战速决。
陆子辰稍有迟疑,“如果查到妈妈那边……”
是指陆娆母亲。
他担心会有阻力。
陆父神色一凛,“不用管她,也不用问。代建那边的业务,小事就去找杜和平,大事来找我批。”
妻子争强好胜争大半辈子,临到这个年纪也不消停,非要跟谁拼个高低。拼到最后,聪明人也要犯糊涂,拎不清利害轻重,哪能再由她胡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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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底,陆母一边置办农历新年,一边张罗女儿婚礼,忙得不可开交。
婚礼筹备工作却被陆父突然叫停,说是不会办了。
陆母惊愕之余,自然是不同意。
两人难免又是一通争吵。
与此同时,薛贞前一阵子在公司突然露面的事情也被不知哪个饶舌的同事添油加醋,私下传成一段“鲜为人知”的“豪门秘辛”。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陆母自尊心极强的一个人,哪能忍受如此羞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向董事会递了辞呈。
董事长夫人请辞,一群老头子哪敢表态,只能等着看陆父的意思。
谁知陆父竟然云淡风轻地批了,说太太近来身体不好,确实需要好好修养。
本来倒没怎么“不好”,这辞呈一批,立刻就不好了。大年三十的晚上,救护车和数名医护人员乌泱乌泱地冲进紫苑山庄,把突发心绞痛的陆夫人给接走了。
一桌年夜饭成了摆设,陆宅顿时冷冷清清,陆娆跟车跟到医院,陪护整晚,好在抢救及时,母亲没什么大碍。
隔日,华尔街多家金融机构先后发布沽空报告,拟将做空锦意集团的美股股票,导致锦意当日收跌超过百分之十四,市值一夜蒸发数十亿人民币。
陆娆唏嘘,但也仅限于唏嘘。自从两家婚约正式解除,段誉铭再没给她发过一条消息,也没打过一通电话。
陆娆在医院待了一天一夜,实在需要回去换身衣服。她开车回到公寓,刚出电梯,就见公寓门口伫了道单薄身影。
“你回来了?”
“……”
陆娆站住脚步,闻到很重的一股酒气。
第53章 . 他们是同一类人,活在套子里的佼佼者,连镣铐都是别人眼中的金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