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他表现出怎样的淡然,都不会有人同情这个杀害几条人命的刽子手。
“我早该想到的。”郑立第一句竟然这么说,他盯着阿宇的眉眼,“仔细看,你和你姐还真有点像,要不是警察告诉我,我压根没往那想。”
“步宇、步澜。”他念着两人名字,“你为啥要见我?不是都给你姐报完仇了吗?”
郑立一直没想通自己怎么漏了马脚,明明过去十八年都安然无恙,在预感事情有点不对劲的时候他只是为了安全起见,也想就此和关俊良了断,去南边找个暖和的,一年也不会下雪的地方养老,可就在他马上要远走高飞的前一晚,戏剧性地被警察抓捕。
直到前两天听到阿宇大名,心头的疑惑才算彻底解开,他以为他监视着阿宇,到头来却被这小子不声不响捅给了警察。
“我想和你聊聊关俊良。”
“我是个要死的人了,你问我什么我都不会说的。”
阿宇点点头,“我知道,我没指望你能在临死前指认他,我只是想得个求证,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这些作为不了证据,警察也奈何不了他。”
郑立看着阿宇,“你想求证什么?”
“赵敬淳和余茶的死,是不是关俊良指使你做的?”
“......”
郑立嘴巴动了动,转头看向别处,隔了几秒又转回来,终究没说“是”或“不是。”
阿宇直视他浑浊的双眼,“有些事,不是你死了就能平息。”
“我欠关国强一家三条命,抵了,等九泉之下见到他们,也不算亏欠。”
阿宇听完这句话,立马明白什么意思,他点点头,站起来转身离开。
答案已经明了,郑立是否亲口承认,对他来说不影响结果。
死前见的最后一个认识的人,郑立望着阿宇瘦高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眼前竟然闪现多年前一个冬日的黄昏。
步澜骑着自行车,身穿一件粉色的棉袄从粮库下班回家,十九岁的步澜风华正茂,漂亮得不可方物,也是那一天他对这个姑娘起了色心,动了邪念......
郑立清楚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在他充满恶念的内心深处只有这一块小小的净土,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答应见阿宇。
等他日下了地狱,他祈求百鬼将他彻底撕碎,永远不要再来人间。
虽然这人间不会因为少了他一个而彻底清明。
......
看守所外面,祝蔚站在路边树下,正仰头看什么,身上的黑色风衣连同她长长的头发一同被风吹动,阿宇出来看见这一幕,不禁想起一句不知道在哪里听过的歌词,“衣袂飘荡,长发飞扬。”
刚要朝她走去,一辆宾利开过来,停在阿宇身旁,他看车牌号就知道是谁了。
关俊良从车上下来,冲阿宇招了下手,“你怎么过来了?”
耳边回响最后离开时郑立的话,“我欠关国强一家三条命,抵了。”
阿宇冲对面人皮笑肉不笑,“关总你应该知道吧?”
他抬头,一脸问号地看着阿宇。
“郑立杀的第一个人是我姐。”
关俊良张大嘴巴,像是才知道一样,“你不是在南宁长大的吗?”
“老家在化城。”
“这样啊,郑立当年没改名的时候和我家住得近,和我爸关系不错,谁知道他能干出这种事啊!你想开点,人马上要枪毙了,也算罪有应得。”
关俊良说到这叹了口气,“我寻思他快死了,过来看一眼,谁知道他不见我,我就顺便过来看看关海,诶!你不介意吧?”
阿宇看着他,“当然不介意,又跟你没关系。”
要不是因为左栖鸣,阿宇肯定会被关俊良精湛的演技唬住,除了郑立这种死刑犯,看守所是不允许探视的,可既然他进不去,为什么还要来?
“关总,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
“你过来是......?”
阿宇迅速组织一个谎,“让他多活了快二十年,我觉得对不起我姐,过来骂一顿过过嘴瘾,求个心理安慰。”
“警察通知你的时候怎么说的?案子过了那么久都能把人抓着,不容易啊。”
阿宇实在不想理这个人渣,但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他接着装,“我和我姐因为爸妈离婚从小就分开了,联系不多,警察通知我妈说案子破了,我妈告诉我的,说犯人抓着了。”
关俊良拍拍他肩膀,“都过去了,回老家给你姐烧点纸,告诉她犯人抓着了,让她安息。”
“嗯。”
“赶紧走吧,蔚蔚等你呢。”
“好。”
“阿宇!”
刚走出去几步,阿宇回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你现在过得不错,别钻死胡同。”
阿宇没回应,背过身时脸上又恢复见郑立一样的冰冷。
......
祝蔚看着柳叶上的飞虫愣神,直到阿宇走到身后才察觉,“这么快就出来了。”
“嗯,看什么呢?”
“虫子。”
“小心飞你身上。”
“树叶比我有诱惑力。”
阿宇揽过她,“关俊良来了。”
祝蔚从刚才散漫的状态中一下脱离出来,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浑身汗毛竖立。
“咱俩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