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室很小,建筑满是暗红色的木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禅香,大片阳光从透亮的窗户照射进来,打在矮矮的小方桌上,每一个人的神色都是无比虔诚敬畏。
有人抄着经书,有人无声地翻阅着淡黄色的书页。
田沁悄声走进图书室,站在书架旁,按照标签整理着图书。
书架上的提示标贴得有些高,她看不真切,于是便戴上了眼镜,仔细地分着类。
田沁从摆放整齐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不属于这里的书。
其他的书随之微微倾斜,中间留了道不大不小的间隙。上午温暖的光从缝隙中径直穿了进来,折射出一道道金色耀眼的光,细小的微尘安静地飘动在这段光中。
太刺眼了。
那一瞬间,田沁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待视线逐渐适应后,她才缓缓放下了手。
书间的缝隙还在,田沁眯眼继续整理着,她漫不经心地抬眼望去,却竟然又看到了江昭诚。
江昭诚此刻坐在书架对面的四方桌上,翻阅着面前的书页。他安静地垂眸,细碎的发被阳光镀了层金边,身后是一柱暗红色的木柱,与他今日棉质随性的穿着极搭。
田沁有些诧异,随即弯着腰轻步走了过去。
她走到江昭诚身边,用手碰了碰江昭诚的肩膀。
“你没走?”田沁瞪大眼睛,用唇语与他交流。
江昭诚不紧不慢地合上书,勾了勾唇角,“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
他垂睫,黑眸幽邃,像是在看着田沁的眼睛。
田沁下意识地勾了勾自己的镜框。
江昭诚眼中没什么情绪,眼睛都未眨一下。
“奥,那你什么时候走?”田沁两句话离不开“走”这个字眼。
江昭诚似笑非笑,他漫不经心道:“明天。”
看着田沁困惑的眼神,他似乎很是愉悦的样子。
他淡笑着勾了勾食指,示意田沁离他再近些。
田沁微微向前凑过身去。
江昭诚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
“我妈让我接你回去,我总不能扔下你不管了吧。”
他刻意控制着音量,因此田沁敏感地感受到了江昭诚的喷洒出的呼吸声,又暖又痒。
她揉了揉耳根,点点头。
“好,麻烦你了。”让池曼阿姨等自己,田沁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江昭诚听到她肯定的回答,懒洋洋地低下头,继续翻阅起了眼前的书。
田沁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她又凑过去:“那你住哪呀?”
江昭诚掀开眼皮,薄唇微启:“后院。”
田沁没想到他跟主持的关系竟然好到这种地步。
她突然又想起了之前自己每年都要来仁鸣寺,软磨硬泡地想要入寺成为世俗弟子的事情。田沁皱着眉,她用余光瞥了一眼端坐在阳光里的人,一瞬间竟有些难以为情。
主持和寺庙里的师兄不像是会乱说话的人,所以江昭诚应该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田沁定了定,小声:“不打扰你了,我先去忙。”
江昭诚低头看书,闻声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田沁又弯着腰轻声离开。
图书室内的人并不多,到处都是檀香和墨香。
田沁抱着一摞图书,在窄小的书架中来回穿梭。
她敏感地闻到今日的香气多了些其他的味道,但是看其他人的神情,都与往日无异。
田沁靠在褐色书架上,又抽下一本书。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装作若无其事地泛着书的扉页。
好安静。
田沁踮起脚,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没有将这个遗留地图书间隙补全。
她现在身处在暗处,透过微弱的光和浮动着的小微尘,她还能看到江昭诚冷峻的侧脸,清冽的薄荷香气似乎又浓了些。
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燥闷的夏日,他们穿着短袖,头顶吹来冷气的风,他们的发都微微飘着。
女生趴在深褐色木桌上,将自己的脸埋在双臂之中,安静地睡着午觉。
男生的面前摊着一本书,时不时地被微风吹起泛黄的页角。他压住了翻起的书页,静静地垂眸,仿佛在认真地阅读。
其他的座位上坐满了学生,摇摆的槐花树,有规律的脚步声……
那是一段蝉鸣沸天的日子,是田沁一眼能看到头的日子里最热闹的时光。
只有他们二人。
田沁将书插了进去,转了身。
……
一下午的时间,田沁都没再看到江昭诚。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山顶的天空就已经布满了星星。
田沁慢慢地走在回住所的小石子路上,耳边偶尔有蚊虫飞来飞去的动静,路两旁的参天老树冒着绿叶,没有一丝入秋的痕迹。
夜晚又凉了些,她把手缩在袖口里,只露出来了个手电筒的头。田沁逆着风,沿着石子小道的凹陷痕迹朝前走。
一步一石子,正正好好。
住所的门前也是暗红色的木制砖,田沁已经看到了屋顶,不远不近的,就在前方。
黑夜的阴影中,有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得笔挺,指间还冒着危险的红星,单是简单的站在那里,就有种逼人的压迫感。
田沁有些不可置信,她将手电筒又举高了些,这才看清了那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