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沁几乎可以想到他此时的样子。唇角微微一勾,幽深的黑眸能把人吸进去, 细碎的发梢随意打乱在额间,整个人都随性却矜贵,活脱脱一个男妖精。
“你还不回学校吗?”犹豫片刻, 田沁握着电话问出口。
“最近走不开, 不过……”不过只要你说,我就会回来。
江昭诚垂眸, 睫毛小幅度地上下微抖,“不过过几天会有假期, 可以回来。”
“原来进自家公司也要遵守规章制度呀。”田沁笑了笑, 露出洁白整齐的牙,没忍住调侃。
“……”
电话两端一阵无声, 田沁此刻只能听见江昭诚微弱的呼吸声。
“你都知道了。”江昭诚开口,低沉克制。
“我,我也是刚知道。”田沁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她心中突然莫名的发慌,不知道要解释什么。
“所以,”江昭诚的头慢慢靠在车窗上,任凭冰凉扫荡着面部,“告诉我,田沁。”
“那天我为什么会生气。”
田沁站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缓缓地扶着扶手蹲下,抱住了自己。
这个时间几乎没有什么人经过,上下五层的女生寝室,楼里一层叠着一层,田沁就靠在角落,偌大空荡的台阶响彻着寒风刮过的声音,抬头时使她一阵眼晕。
几乎是一分钟的沉默,在这幽静的寒夜里显得无比漫长。
江昭诚坐在后排,眼看着一排排树的黑影不断后退,品牌的霓虹灯不断变换。车内没开音响,此时正好遇见红灯,司机缓缓刹车,瞬间万籁俱寂,引擎的声音也隔绝在外。
他感到喉咙里有些辛辣,想必是酒劲还没过。
江昭诚突然把脸蛋从冰凉的车窗上离开,直坐起来。
他轻笑了一声,脸上却没什么情绪:“没……”
“我知道。”
还未等江昭诚说完,田沁蓦然开口打断:“我知道的。”
“是什么?”江昭诚有些意外,他有些小心翼翼,过了很久才温柔地出声。
这时楼梯间内突然响起一片女生爽朗的笑声,回声传荡在空挡的楼梯间。她们从一楼上来,身上还拎着包,怀里抱着几本书,像是刚刚晚自习回来的样子。
田沁堵在楼梯角,连忙起身给她们让了位置。
几人带着寒意来,与田沁擦肩而过时,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电话一直接通着,通话时间近五分钟,可是两人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如刚刚路过的女孩们聊天的多。
江昭诚也不恼,像是宠溺地在陪她玩什么游戏,耐心地等待着田沁的回应。
“我们是朋友嘛!”田沁突然大大咧咧地开口。
江昭诚嘴角的笑意渐渐抚平,面上又是熟悉的清冷疏离。
“嗯,”江昭诚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因为我们是朋友。”
田沁抖动了一下大衣,“嘶”的一声,“太冷啦江昭诚,我先挂了哦。”
江昭诚拧眉,“你在哪呢。”
“楼梯间。”田沁言简意赅。
“……”
“回去吧,再见。”这次江昭诚没给田沁反应的时间,直接干脆地按断电话。
田沁看着瞬黑的屏幕,莫名想到了江昭诚此刻会不会也是这样,瞬间黑下的脸……
想到这,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突然放松起来,松松散散的笑意漾开在嘴角,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江昭诚不是这样的。
一个从未对她黑过脸,每当田沁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时,他总是柔声耐心地教会她,永远不会无端发怒、脾气暴躁的人;一个拥有良好教养、骨子里透着绅士礼貌的天之骄子。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她怎么敢奢求他。
怎么敢奢求他喜欢她。
所以田沁压下了所有令她心动却不切实际、玄虚荒诞的猜测,说出了最保守的那一条。
田沁不急着回寝室。她把手机放进口袋,慢慢地捧起双手,轻轻地冲手心哈着热气。
孤零零的背影站在冬日里朦胧的窗前,却因为心中装了一个少年,周身变得无比温暖,散发着毛茸茸的柔软气息。
……
透过车窗,江昭诚依稀能看到自己暗夜中的倒影,幽深冰冷,浑身透露出生人勿近的抵触。
前排的司机面无表情地开着车。从club出来到现在,自家少爷便一直一言不发,接通电话说了两句后,好不容易有温和好转的趋势,却不知为何变得更加冷漠。
他一直以为江昭诚是清醒着的。
他眼见着江昭诚理智清晰,眼神锐利地翻开电话簿,拨通电话,又看似毫无醉意地与电话那头的人说着温柔的话。
直到他把车开到了车库并熄火后,车内刹那间变得黑暗,却迟迟未闻江昭诚开车门的动静时。
司机连忙转头喊他。江昭诚闻声后迷迷糊糊地睁了眼,嘴里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就立即向宽敞的真皮座椅斜躺了过去。
司机只得费力地搀扶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大男孩,刷指纹按下了电梯。
好在电梯可以直达别墅内部。
电梯的门再次打开时,已是一片亮堂。华丽的灯饰发出的亮光,照着每一个整齐摆放的冷色调家具,他们似主人,无声地给出压迫和冷漠。
江昭诚猝不及防地睁开眼,见到光亮后,他看似有些痛苦地捂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神中又恢复了一贯的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