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沁, ”江昭诚今夜戴了副金丝边框眼镜,透明镜片后的眼睛没有起伏,他很平静地诉说着一个事实:“你才是个骗子。”
田沁的心揪了一下。
“嗯,我骗了你。”她把目光瞥向别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我还有事瞒着你……你会生气吗?”田沁转过头来,淡笑着看他,满不在乎之下藏着小心翼翼和期许。
“会。”江昭诚很是干脆。
“下一次,绝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易掀过去。”语气狠绝果断,像是外人眼中的他。
那一霎那,田沁的呼吸陡然停顿了几秒。手在他的手里,挣脱不开,于是只能蜷起腿,把自己的下巴顶在膝盖处。
她怔怔地看着他立体冷峻的侧脸。
“江昭诚,谢谢你今天能来。”不知过了多久,田沁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江昭诚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拇指,“这不算麻烦。”
“走,我们先去车里。”
山顶的风太大了,江昭诚有些心疼,田沁是怎么在这里待三个多小时的。
“好。”
江昭诚站起身来。
田沁这才发现,他看起来就很贵的真丝绸缎睡衣的膝盖处,被凸起的山石磨出一个洞。
她仰起头,伸出右臂,张开了手,有些无赖道:“小江同学,拉我一把。”
江昭诚轻笑。
两人的手近在咫尺。
就在这时,田沁忽然觉得掌心处有什么冰凉闯了进来,她立即合起手心,惊呼道:“江昭诚,我手里有只大虫子……”
江昭诚赶忙蹲在与田沁齐平的位置,语气有些无奈:“那你握着它干嘛?”
田沁带了些哭腔:“它往里面钻啊,我不喜欢这种陌生的感觉……现在怎么办?”
江昭诚安抚她:“不怕,你先把手松开。”
“我不怕虫子。”田沁毕竟是在乡野长大的孩子。只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有些未知的心跳。
田沁依言,缓缓张开了手。手间有什么东西在微振,湿濡地沾过她的掌心,弄得她有些痒。
她疑惑:“咦?它怎么不飞走呀。”
江昭诚摸出手机,打开了屏幕。亮白的光照射在田沁的手掌中央,她的睫毛又长又弯,在黑影处眨闪,眼神微眯着,好奇地打量着手中的一团黑影。
江昭诚静静地看着她。
田沁的眼底突然溢出碎光,她惊喜地晃着江昭诚的胳膊:“是只蝴蝶!”
江昭诚垂下睫毛,看了一眼。此刻田沁的手心中,静静地躺着一直黑色的长尾蝶。它的翅膀很大,脆薄轻盈,脉络清晰,明明是只全黑的蝴蝶,却在光下透明灿亮,皎如日星。
田沁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个季节,蝴蝶可不常见,好奇怪。”
田沁挥了挥右手,蝴蝶却始终绕着她不肯远去。
“这只蝴蝶赖上我了。”她苦恼道,脸上却有些骄傲的欣喜。
江昭诚看着面前小范围闪着翅膀的蝴蝶,也不免轻笑,“还真是。”
“这可怎么办呀。”田沁轻轻地吐气,生怕吓走它。
黑色蝴蝶挥动着魅惑的翅膀,在一束光下肆意翩翩。不论飞到哪里,最终却都是静静落在田沁的掌心。
“甜心。”江昭诚举着手机。
面前是手机发出的微弱的光,光后是江昭诚淡淡的神色。
“什么?”田沁笑得像个孩子,她抬起头,透过光亮看江昭诚。
江昭诚扶了扶眼镜,镜框后是幽邃的深眸,带了些斯文的性感。
“古代的人写小说,往往把黑色蝴蝶比作亡灵。”
田沁的手僵了僵。
“所以,它会不会,乘着谁的思念牵挂,万里迢迢来看你。”江昭诚语速很慢。
温润淡淡的水蒸汽慢条斯理地吐出,在寒冷的环境中飘荡,衬得二人云雾迷蒙。
田沁静默了一会。她的目光从蝴蝶上缓缓移走,望向了远方。
“你看。”田沁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一片漆黑的地方,轻轻道:“那就是蝶江。”
江昭诚顺着她的所指望过去,依稀能看见碧波粼粼,在温柔的月色下荡漾。
“是妈妈吗,飘过江河来看我了。”田沁怔怔地看着蝴蝶。
黑色长尾蝶像是感应到什么,更加卖力地挥动着翅膀,轻盈飞舞,扑向屏幕处的光亮。不像飞蛾扑火那般凄美决绝,倒像是记挂着相思,悠悠地打着旋儿。
尽管向光去。
江昭诚紧紧地握住了田沁的手,向她传递着炽热。
田沁扯着嘴角,笑得很难看:“不管你是谁,我就当你是我妈妈好了。”
“妈妈,今天我很委屈。”田沁红了眼眶,“你的丈夫太不是个东西了。”
……
田沁在心里默默地吐露心声,面上不断抽噎着,哭的比刚才还要惨。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慢悠悠的夏日,拿着五角钱去村里超市卖冰棍,回来一进院子就有晒好的小鱼干等着她。
李友梅会从厨房洗干净手出来,笑着帮她接过背上的小书包。
此刻,她是一个有妈妈的小女孩。
江昭诚在身边一言不发,时不时就帮田沁擦擦眼角的泪和控制不住流出的鼻涕。
不知过了多久,举起的手机震了震。